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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武俠] 江南娘子之三《江南娇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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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娘子之三《江南娇娘子》
第一章
万历年间庐州府欧阳山庄落日余晖照耀,火红的太阳将整个庐州府染成微红色,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正是倦鸟归巢、合家团聚的时刻。位于庐州府东大街的欧阳山庄,庄内却有一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着。
“直爷,你说这该如何?”
一位面容端正、身形瘦削的男子坐在正厅的主位上,年约五十岁,端正的面容有一丝憔悴,看来身体不甚硬朗。他手摸着下巴,微皱着眉,彷佛遇上什么重大难题一般。
其余五、六位在正厅的两旁,依其穿着打扮应是管家奴仆之类。
“直爷,庄内目前已是负债状态,平日往来的商家,都是看在几十年的交情上,商款才愿意暂时挂着。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直爷,你得想想办法。”
一位老成的管事焦急的说着。
这位被称为直爷的男人,名唤欧阳直,是欧阳烈的叔叔,欧阳烈则是欧阳山庄的主人,年二十六,尚未娶妻。欧阳山庄的创始人是欧阳烈的祖父欧阳匡正,为人诚恳正直;欧阳匡正打下的扎实基础传至其子欧阳竞手中更加发扬光大,欧阳山庄的产业达至巅峰,江北一带无人能及,可谓富可敌国。
但欧阳竞生性势利,喜爱攀附权贵,万历帝即位时,他为了巴结逢迎,亲自送贺礼到宫中,不料在琅琊山附近遇到山贼,被杀身亡,其妻赵氏亦在那场劫杀中丧生,产业就理所当然的传给独子欧阳烈。
欧阳烈自**喜爱舞刀弄枪,由于家境优渥,常可延揽名师指导,加上他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学得一身好武艺。但他对经商兴趣不大,经常往外跑,欧阳山庄的事务大多是叔叔欧阳直在打理。
欧阳直人如其名,为人耿直,童叟不欺。这样的个性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是要吃闷亏的,所以欧阳山庄自从欧阳竞死后便每下愈况,被江南的徐家庄给超越;可这欧阳烈也不以为忤,还跟徐家庄的两兄弟徐步云、徐青云好得很。
今日管事们群聚在正厅敬业堂便是为了庄内日益严重的赤字向欧阳直报告,并要他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欧阳山庄肯定撑不到明年冬天。
“忠叔,这个我知道,但庄内的事务应该是烈儿在管……今日怎么不见他人影?照理他应该是最急的人啊。”
底下的管事一阵沉默,没人敢回话。
“怎么……”
欧阳直看了一眼底下的人,“王忠,你说说,烈儿跑到哪儿去了?”
“禀直爷,庄主到江南徐家庄的苏州商行做客去了。是徐家二庄主的邀请,好像有什么急事。”
“哦?烈儿该不会是到徐家庄谈生意,想要解决债务问题吧?”
欧阳直一相情愿的自语着。
别傻了!欧阳烈要是会到徐家庄谈生意,太阳就会打从西边出来了。欧阳烈脾气强硬,要他低声下气去求别人,干脆一刀杀了他还快些。欧阳家会没落不是没有原因的;欧阳烈不是经商人才,欧阳直也不是,欧阳山庄才会亏损连连,弄得人心惶惶。
众管事心里想着,却无人敢说出口,最后还是总管王忠叹了一口气,挺身说道:“直爷,庄主不是做营生的人,还是直爷拿个主意吧!”
“那可否向江南徐家庄求援?烈儿与徐家两兄弟感情不是不错吗?反正烈儿现在也在徐家,干脆飞传书教他办办。”
“直爷,那江南徐家庄的事务几乎都是大庄主徐步云掌控。徐步云这个人公私分明,想向他调度资金,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几乎是不可能。”
“为什么?”
“秉直爷,那徐家庄援助资金也看对象。如果已近破败边缘,就算皇帝老爷下旨,他不资助,就是不资助。所以徐步云近年崛起于江南、成为天下第一庄,并非偶然。”
欧阳直看了看总管王忠。王忠是个老实忠厚、克尽职责的人,说出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及分量。他低首想了想,可也实在没法子了。
“你们谁有好意见的,提提无妨。”
欧阳直看了一眼底下的管事们。
“直爷,你看联姻如何?”
说话的是年纪与欧阳直差不多的管事,名唤王福,是资深的账房,身材矮胖,为人忠厚,有精明清楚的头脑。
“联姻?”
众人皆惊讶低呼。
依欧阳烈的个性,要他为了钱财娶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欧阳烈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凭借着姿色想巴上富贵人家的女子,他认为感情是不能秤斤论两的,更何况用钱财来衡量。
他之所以到现在尚未娶妻,主要是还没遇上顺眼的姑娘。否则就算欧阳家家道中落,很多姑娘还是巴不得嫁给欧阳烈的。欧阳烈长得英俊健壮,有一身好武艺,那身材让任何姑娘看了都会脸红心跳呢。
要他为钱财娶妻?劈了他吧!
“福叔,你不要乱出主意。庄主是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他为钱财娶妻,倒不如训练马儿唱曲儿还快些。”
总管王忠愁着一张脸。
“我指的不是一般的联姻,而是庄主小时候,老庄主指定的那桩。”
“王福,你是说我大哥在烈儿小时候,帮他定下的苏家亲事?”
欧阳直讲话了。
“是的,直爷。”
“可我大哥在烈儿十一岁时就退了人家的婚,怎么这会儿又提起?更何况现今苏家小姐也已经二十岁了,早过了婚嫁的年纪。王福,你可真老胡涂了。”
原来二十年前,吏部尚书苏显是前途最被看好的官员,当年苏夫人产下一女,欧阳竞死缠烂打,硬要结上苏家这门亲,苏显碍于情面,便与欧阳家定下这门亲事。
没想到五年后由于宫中宦官掌权,杠上了士大夫,朝中大臣不与奸宦合作的,全被罗织莫须有的罪名,苏显也因此丢了官;欧阳竞眼看局势不对,立刻退了苏家的亲事。苏显遭逢人生巨变,又逢亲家退婚,遂一病不起,抑郁而终。
苏显死后,苏夫人带着女儿据说到了江南,不久,欧阳竞夫妇也因遇山贼打劫而身亡;看在世人眼里,果真是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怎么王福这会儿提起这门亲事来了?
“秉直爷,苏家虽然家道破败,但其女颇有营生观念,十余年下来,苏家也已经成为歙县地方第一首富。苏家小姐年已二十,尚未婚嫁,如果能娶得苏家小姐,庄内的困境便有救了。”
“王福,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欧阳直感到很好奇。他都不知道苏家后来怎么了,怎么他会知道?
其实商人之间都知道,就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不知道。商人往返各地经商营生,消息灵通得不得了,更何况歙县第一首富是女流之辈,八卦消息更多了。
苏家夫人是传统的女子,当年面对丈夫的死亡,悲伤痛苦之余,便携着当时五岁大的苏采颦到歙县落脚,靠着一手好女红挣钱扶养女儿。
苏采颦天资聪颖,五岁的她就已经知道父亲抑郁以终及退婚的羞辱,心下暗暗起誓,绝对要成为富可敌国的商人,不让别人瞧不起苏家。她不读四书五经,因她认为都是一些儒家教条才害得父亲英年早逝。为什么对抗奸宦是正义的事呢?士大夫自己又有多清高?为什么在天子面前进言,皇帝不听,还要死谏呢?家里的妻儿不重要吗?父亲抑郁以终,天下有改变吗?
有。变得更黑暗了!
值得吗?
去他的四书五经!
所以苏采颦小时候只阅读经商营生相关的书籍,研读诸子百家的管理观念,充实自己的营生知识。她扮起男装,一面读书,一面在制纸厂做学徒,一路从基础做起,十余年后,从刚开始的小商店,到现在成为供应文房四宝的最大商家,其中歙砚尤其名满天下。
苏采颦从十五岁开始便有人上门提亲,几年下来,怕不把苏家的大门给踩烂了,可那苏采颦没一个看上眼的。众人都说她眼高过顶,但知情的人都知道她放不下苏家。苏家就她一个女儿,母亲又是传统女子,她担心自己出阁后,会有人诈骗她一手创下的庞大家产。
何况她打滚商界十余年,见厌了男人为了钱财的嘴脸--上门提亲的真心人或有之,但十之八九,都是为了她好不容易挣下的产业。
于是她就守着寡母,守着苏家,一直到二十岁还待字闺中。
当年欧阳家因苏家没落而退婚,现在欧阳家有危机,而回头要求与苏家结亲,看在旁人眼里,定会惹出一些闲话。那些蜚短流长,欧阳烈受得了吗?
总管王忠递给账房王福一个忧心的眼神,王福回给他一个闭嘴的讯号。
“直爷,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苏家联姻,可以解决庄内目前的问题。欧阳山庄是几千人的身家性命啊,如果垮了,肯定巢湖会多好几百条冤魂,街上会多好几百个乞丐……没了生计,还谈什么?”
王福忧心的是几千人的生活。
“但我们以前对苏家不义,现在却因自己的困境再上门求人,欧阳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摆?苏家又会怎么想?”
欧阳直还是觉得不妥。
虽说当年落井下石的“罪魁祸首”欧阳竞已经去世了,但欧阳家对当时的苏家不义,现在怎好因自己有难再上门求亲?这事欧阳直光想就觉得羞惭,更何况付诸实行。再说烈儿也不会同意的。
“直爷,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庄内数千张嘴等着吃饭,我们要是再不想办法,别说明年冬天,今年冬天就已经捱不过去了。”
“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欧阳直蹙紧了眉。
“直爷,我王福从不打诳语。外头的欠债已达百万两,我们的东大街、西大街、一条龙等街铺皆已抵押给钱庄,只剩这庄内的房产了。直爷,您说这不严重吗?”
众人闻言,皆面露惊讶之色,尤其是总管王忠。“福叔,我们不是还有德记商行的货款没收吗?那也有几万两吧!”
“那款子早收了,拿去还两年前欠赵老板的木材费用。”
平日账房的事,众人皆不知,大伙儿只知道庄内财务有问题,却没想到这么严重。欧阳烈当然更不会知道了。
“直爷,我们都知道当时是老爷执意退婚的,现在老爷走了,少爷不见得会反对当时的婚约。苏家小姐现在尚未出阁,说不定是心中仍有意于欧阳家,我们不去提亲,怎会知道呢?现下先把面子摆一边,庄内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如果不行,大家就准备到市集摆摊儿吧。”
王福条理分明的继续说着。
欧阳直低首沉吟了一会儿。
“直爷?”
“我看目前也没别的法子了,就先照王福所说的去做吧。”
歙县苏家容春园“欧阳家来提亲?”
“是的,颦儿。”
容春园里,苏家母女在一处八角凉亭相坐对谈。这容春园是苏采颦的居所,布置得优雅恬静,园里假山流水,花木扶疏,每日午憩后,苏采颦都会跟母亲在这儿谈心。
由于早年努力创立家业,苏采颦没有太多时间陪母亲,自十八岁后,产业基础大致底定,她便将杂务交由底下的人去做,她只负责重大决策,原因就是想多抽出时间陪陪寡母。
苏釆颦长得不算娇小;也许是小时候扮男装当学徒,体力劳动的关系,与其它女子比起来,她显得较高姚,体态合宜。虽然早年因营生奔波,却没有黝黑的肤质,五官清秀端正,没有十几岁女子的天真,有的只是二十岁女子的成熟稳重。
脸部略显僵直的线条显现出她多年经营产业的坚毅个性。毕竟以女流之辈要崛起于商界是相当不容易的事,尤其又是以经商著名的歙县。
在她坚毅的表面下,由一双灵动的水眸可知其个性相当活泼,只不过在诡谲的商场得掩饰起来,免得惹来不稳重之说。
相较于苏采颦的刚毅,其母王氏则显得优闲轻松许多。丈夫去世后,她靠着一手针黹活儿挣钱扶养女儿,没几年,女儿便到制纸厂那儿当学徒,她的生活担子就轻多了;加以女儿乖巧懂事,没有什么需要她烦心的,所以这些年下来,外表比一般同年纪的妇女年轻许多。
母女俩坐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姊妹呢!
今日王氏告知女儿欧阳山庄提亲的事,只见苏采颦蹙了蹙柳眉。
“颦儿?”
苏母见女儿许久不讲话,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那欧阳家不是早巳退婚了吗?为何今日又来提亲?”
“听欧阳家的总管说,是他们早年对不起我们,今日希望能弥补过去的错误,所以才来提亲的。”
“娘,妳认为呢?”
苏采颦看着娘亲。
“娘认为妳也应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了。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倒不如选好一点儿的人家,安稳的过日子。”
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入好人家,享受夫人般的生活,而不是整天打理庞大产业,忙碌不已。
苏采颦每每为这事与母亲争执。她事业有成,又是地方首富,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不必依照传统一定要嫁人。她觉得那些来提亲的,大半都是为了苏家的钱财,而不是仰慕她个人,她又何必嫁出去看夫家的脸色,就在自己创立的天地自在的生活,多好!
“说来说去,娘就是希望我嫁人。”
苏采颦不悦的撇撇嘴角。
“颦儿,妳就考虑看看吧。”
王氏仍然希望女儿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就先回绝欧阳家吧!”
“颦儿!”
王氏呼喊,但苏采颦已起身往大厅走去。
“文德,你在哪儿?”
苏采颦一入正厅便要找人。
“小姐,我在这儿。”
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满脸挂着笑,露出一整排白牙,整个人像阳光一样。他是苏采颦身边的跑腿,凡是主子不方便出面的,就由他去。
“文德,今个儿欧阳家来提亲--”苏采颦话还没说完,文德已喊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苏采颦白了他一眼,“你这话怕不说了数千次了!跟我娘一样,巴不得我赶快嫁人。”
“恭喜小姐……”
文德笑了眼,嘴里还是说着。
“好了,今个儿找你是有正事的。文德,你帮我打探一下欧阳家为何要上门提亲?照理,十几年前的婚约已经解了,没有理由再上门求亲,这有辱欧阳家的声誉。你去查查,看有什么消息,速速回禀!”
苏采颦明确的下令。
“是的,小姐。”
文德收起笑脸,正经的回答,转眼人就不见了。
苏采颦看了看门外,只见满园绿章--夏天到了呢!
一早欧阳山庄的敬园便传来器具摔掷声,瓷器碎裂声响彻了整个敬园。
“出去!统统出去!你们这些人!出去--”欧阳烈暴怒的声音从微德居传了出来。
微德居是欧阳山庄主人的居所,目前当然是欧阳烈住的地方。微德居是欧阳匡正所建,房内空间极大,后面还有特制的澡间,居所的家具当然都是极品。
“烈儿,这也是为了庄内数千人的生计啊!”
欧阳直在房内劝说着。
欧阳烈一早从杭州徐家庄回到欧阳山庄,却被告知到苏家提亲的事,一问之下,却是为了苏家的财产,震怒之下,开始了惊天动地的毁坏举动,屋子里除了床之外,其它都被他破坏得很彻底了。
“叔叔,你是昏头了,居然听从王福他们的建议,就到苏家去提亲!也没问我愿不愿意,一票人就在底下瞎搞……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庄主吗?”
“烈儿……”
欧阳直向来疼侄子,见他气成这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
“为了数千人的生计?哼!我看是庄内这些管事为了自己的私利吧!怕自己流落街头,就硬要我去娶苏家小姐,贪人家的千万家产……你们羞不羞啊?”
欧阳烈大吼。
“少爷,你怎么这样说呢?庄内目前的确陷入了数十年来最大的困境,少爷是欧阳家的主人,应当想办法度遇难关……”
账房王福话说到一半,欧阳烈又吼了起来。
“所以就要我去娶苏家小姐?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统统滚出去!出去!”
欧阳烈一运功将在场的一干管事全轰了出去,欧阳直也匆忙到外面避难。
微德居的房门砰的一声紧紧闭了起来,彷佛主人的不开心。
“咳!直爷,这该怎么办呢?”
总管拍拍满身泥土,苦着一张脸。
“这结果也在我们意料之中。烈儿的脾气就是这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先不要招惹他,看看苏家那边的反应如何再做决定。”
欧阳直这会儿倒是有主见得很。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众人拍拍身上的尘土,各自去了。
门后的欧阳烈怒气仍未稍减。该死的!底下的人居然这么大胆,替他张罗起婚事来!苏家小姐有千万家产又如何?人生最重要的是与相爱的人厮守一生,像徐家兄弟一样……那苏家小姐到二十岁尚未出阁,搞不好是瞎了眼、少了胳臂,直叔居然还替他上门提亲?
杀了他吧!
欧阳烈咒骂了一整夜,直到夜深,怒气稍歇,才上床就寝。
第二章
“哦!那欧阳家是为了钱财才上门求亲的?”
“是的,小姐。”
文德恭敬的站在正厅中央,微抬头看了坐在主位的苏采颦一眼。
“欧阳家也太不要脸了!当年退了我们小姐的婚约,让苏家下不了台,今日却看小姐有钱,才上门提亲……他们羞不羞啊!”
说话的是苏采颦身边的丫鬟,名叫翠绿,伶牙俐嘴,手脚勤快,对主子忠心得很,见小姐不吭气,便嚷嚷起来。
“翠绿,噤声点儿!不说话没人把妳当哑巴。”
文德看主子不说话,连忙要丫鬟闭嘴。因为小姐沉默时,通常都是在思考,而且都是重大的事。
苏采颦对别人因苏家庞大的产业而上门求亲并不惊讶,但欧阳家……
她沉默一会儿,抬眼看着外面庭院的绿意。
“文德,欧阳家近年的财务如何?”
“回小姐的话,欧阳山庄近年的营生大不如前,有些债务甚至已积欠五年之久,那些商家都是看在欧阳山庄以前做生意的情面上,才肯赊借的。虽说欧阳家纵横江北几十年,曾是天下第一商行,但欧阳竞死后,其弟欧阳直、其子欧阳烈都对经商不感兴趣,商行后继无人,遂慢慢没落,目前债务大约有百万两之多。”
“欧阳竞?那不就是退我们家小姐婚约的人吗?死得好,活该!”
翠绿又聒噪起来。
“翠绿!”
文德又对这十三岁的小女孩低斥了一声。
“翠绿,妳去端碗白玉燕窝到我房里。”
文德笑看着她。看吧!教妳不要多嘴,现在被支开了吧!
翠绿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声道:“是的,小姐。”
翠绿离去后,苏采颦站了起来,莲步轻移来到窗边,凝视着窗外。
“欧阳直叔侄是怎样的人?”
“回小姐的话,欧阳直为人耿直,个性老成稳重,年约五十,自丧妻后并未再娶,膝下无子。其兄欧阳竞死后,因侄子欧阳烈年**,便代理庄内事务。他虽诚心待人,但商场诡谲并非人人可信,所以在早年亏了好几笔买卖,种下欧阳山庄衰落的远因。”
“近因呢?”
苏采颦虽眼看窗外,看似漫不经心,但文德知道这是小姐最专心的时候。
“近因是欧阳烈……”
文德没注意到苏采颦的眼底闪了一下。
“欧阳直是没有私心的人,到侄子欧阳烈满十五岁时,便将产业完全交给欧阳烈处理。但欧阳烈对经商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庄务名义上虽是他负责,但实际负责的还是欧阳直及底下的老管家等人。
“由于欧阳直及底下的老家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作风保守,渐渐地,欧阳山庄只守成,不思进取,十几年下来,终于导致今日负债累累的状况。”
文德的情报倒是相当仔细。
“那欧阳竞生性刻薄狡诈,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产业会败在自己儿子的手上……真是因果报应!”
苏采颦回头看着恭敬站着的文德。
“小姐……”
文德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
“怎么?”
“那欧阳烈也不能算是败家子。听说他长得高大英俊,武艺高强,为人行侠仗义,不贪图财利,到现在尚未娶妻,是因为还没看上喜欢的姑娘……”
“文德,若不是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还真以为你是欧阳家派来的媒婆呢!”
苏采颦笑看着他。
“小姐,文德只是实话实说,不敢有所蒙蔽。”
“好了,你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整天听我娘在你耳边讲的那些话,我都会背了--文德啊,出外时看有没有适合的人家,帮小姐留意一下。文德啊,你今日从京城回来,有没有遇见合适颦儿的人家啊……哼,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苏采颦睨了他一眼。
“小姐英明,小的只是……”
文德吓出一身汗。怎么夫人跟他讲的话,小姐都知道?天啊!他这个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居然不知道自己被监视了。
“那欧阳家的负债,精确数目是多少?”
苏采颦又望向窗外。
“回小姐的话,约三百到四百万两之谱,至多也不超过五百万两。如果把欧阳山庄的房产卖了,约得五十万两,还是不够偿债。所以欧阳家才会上门求亲。”
万历朝的岁入约三百万到四百万两之间,所以欧阳山庄五百万两的债务是相当庞大的,已经超过朝廷一年的总税收了。
“唔……债务是有点多,但如果真要应付,也不是不可为。以欧阳家在江北的声望,娶个大官女儿,以官压商,债务一笔勾销,也不是做不到啊!”
苏采颦自语着。
“小姐,文德刚才说过了,欧阳家叔侄二人都不是经商的料子,也不懂得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你说我这是卑劣的手段?”
苏采颦杏眼微睁。
“小姐,欧阳家如果像小姐这般精明,恐怕就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了。小姐一手创立苏家庞大的产业,其中或有不为外人知的心酸,文德不敢对小姐的做法有何意见,毕竟小的因小姐过去十几年的努力,今日才得以糊口温饱。文德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儿遇到小姐,以助小姐一臂之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文德差点就稽首再拜了。
“好了好了。反正你就是认为以官压商是卑劣手段,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苏采颦掩口轻笑。她刚才只是跟文德开个玩笑,怎知这奴才就废话一堆,明褒暗贬。
“文德不敢。只是文德不认为小姐如果遇上如欧阳家的困境,会采用以官压商的做法。”
嗯!这文德跟了她这些年,可不是白跟的。没错,她苏采颦能有今日歙县首富的地位,不是靠关系,而是靠实力,那种以官压商的做法,她的确不屑。她也痛恨现在的官员,以为有了官位,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剥削百姓,像父亲那种清廉的官员已是寥寥可数。
父亲……
苏采颦想起死去的父亲,不由得一阵心酸。她转过身去,不让底下的人看见她软弱的样子。
“小姐……”
文德见小姐转过身去,以为她真的生气了。
“咳!我没事。你继续说下去。”
“是的。欧阳家叔侄是不会用取巧的手段抵销债务的人,当欧阳家有额外的收入可抵债时,甚至都会将积欠的利息算入。那欧阳烈也不会为了钱财娶妻,据说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因贪财利而嫁入富豪之家,他坚持娶妻一定要是自己真心喜欢之人。所以几年下来,众媒婆也不知进出欧阳山庄多少次了,都被他轰了出来。”
“哦……这倒有趣了。那到底是谁来咱们家提亲的呢?”
苏采颦一听,就知道上门提亲绝不是欧阳烈的主意。
“回小姐的话,是欧阳家底下的管事们出的主意。他们认为当年退婚的欧阳竞已死,小姐又尚未出阁,说不定小姐妳……所以……”
文德停了下来,不敢再说下去。
“说不定我是因为退婚的耻辱,所以终生不嫁,对不对?”
苏采颦帮文德接了下去。
“小……小姐,妳不要与那些没见识的下人一般计较。”
文德怕主子生气,那就真的不好了。
“他们未免太小看我苏采颦了!”
苏采颦再次望向窗外,许久、许久……
室内安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突然苏采颦嫣然一笑,以好听的声音愉快的说着:“文德,我们好久没好好的玩一场游戏了!”
惨了!她生气了!
每次小姐这样说的时候,就表示要大闹一场,而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这个跟班的……
“王福,苏家果然回绝我们了,你说接下来还有什么好法子?”
欧阳直坐在正厅,满面愁容,整个人似乎更形瘦削了。近日上门讨债的商家越来越多,前几日孙掌柜还请凶恶的打手来催债哩。还好侄儿将他们统统轰了出去……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啊!
“直爷,像苏家这样的地方首富,不可能一次就说成的。更何况十余年前是我们欧阳山庄理亏在先,今日就算多走几遭,也是不过分的。”
“王福,你是说请媒人再去苏家?”
欧阳直并不十分明白这婚嫁之事的程序。
“是的。我们得勤快些,多跑几趟,甚至几十趟。只要苏家点头,山庄就有救了。”
“这样啊?还是……为了表示诚意,我亲自到歙县苏家赔礼?”
“这样是最好的了。不但表示我们的诚意,苏家母女在人前也有面子。”
总管王忠赶紧劝进。
“唔。那我明日即刻起程。王忠,应该的礼数千万不可少。至于烈儿那边……”
“直爷,应带的礼品已经打理好了。少爷那边,我们会照应的。”
管家们都知道欧阳直就是性情太好,对欧阳烈也太放纵,欧阳家才会落得如此地步,所以他们私下已将提亲琐事打点好,只待时机成熟,欧阳直一点头,可以马上上路。
至于欧阳烈那边--唉!就算是皇帝老爷来,恐怕也劝不动他;还是先按兵不动,待苏家那边口风松了些,再集众人之力,力劝少爷。总管王忠一想到欧阳烈一身的好武艺,心中只希望到时欧阳山庄不要横尸遍野就好了。
隔天,欧阳直就领着一些家丁,带着珠宝绸缎等礼物,前往歙县苏家。
苏府占地甚广,除正厅外,其它地方分成八个庭园,分别是容春园、容夏园、容秋园、容冬园、聚春园、聚夏园、聚秋园、聚冬园,园中再分苑、轩、居、楼、阁等。其中苏采颦住在容春园,其母王氏则住聚春园。
由于王氏喜欢安静,聚春园向来是非常宁静的,但今日一反常态,园中难得传来笑声。
“苏夫人,您这庭园布置得简朴清雅,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哪里!是欧阳兄不嫌弃。”
王氏掩口笑了一下。
原来是欧阳直与王氏在聚春园的环秀阁聊天,从环秀阁往外望,满园景色一览无遗,景观极佳,远处青山隐现,园内园外,由近而远,借景生境,虚实相映,真真引人入胜,也可见建园者的一番巧思。
欧阳直也是读书雅致之士,一看这园子雅洁,心里便喜欢,出自诚心的赞美博得王氏满心欢喜。
面对欧阳家的人郑重专程的来赔礼,王氏虽对陈年往事早已不在意,但心里头还是温暖的。毕竟欧阳家有人愿意诚实面对当年的错误,并试图弥补是好事。
王氏心头放宽后,闲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最后是留欧阳直吃午饭,饭后再到聚春园赏花,两人也越聊越开心,聚春园笑声不断。底下的人看夫人这样开心,手脚更利落了,端茶水的、端点心的,忙得不亦乐乎。
此情此景让正巧回来的苏采颦全看进眼底。
娘什么时候谈兴这么高?自爹走后,娘亲谈天的对象就只有她,可与她谈天时,娘从没这般笑过……那男的是谁?苏采颦锐利的眼光紧盯着环秀阁上的男人。
“那就是欧阳山庄的欧阳直,也就是欧阳烈的叔叔。”
旁边的文德说话了。
苏采颦瞧了文德一眼,后者正必恭必敬的低首站在旁边。
“文德,你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敢。只要小姐呼唤一声,文德两肋插刀、撕心裂肺,在所不惜。小的只要想起小姐过往的辛劳,就觉得这区区小事……”
“闭嘴!文德,迟早有一天教你闪到舌头!”
苏采颦又瞧了一眼满脸微笑的娘亲,转身便往容春园去。
隔天,歙县一带便传出欧阳山庄的欧阳直亲自到苏府谢罪,希望恢复当年的婚约。此举让苏家母女面上大大有光,地方父老都觉得苏家很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
但苏采颦还不急着表态。过了几日,地方上又传出欧阳家与苏家的婚事无望了,原因是欧阳家没这个财力娶得起苏家小姐;毕竟苏家已非当年的落魄。
消息传回庐州府欧阳山庄。
“什么?外传我们娶不起苏家小姐?”
欧阳直坐在大厅上,底下又是一堆管事。
“是啊,直爷。外边都在传,就算苏家不计较我们以前退婚的耻辱,依现在欧阳家的情况,也娶不起苏家小姐。直爷,你说这该怎么办?”
总管王忠愁眉苦脸的。好不容易直爷亲自去一趟歙县,见着苏府夫人,两人相谈甚欢,亲事可能有望,想不到地方流言却盛传欧阳山庄穷到娶不起苏家小姐,就算苏采颦有意要嫁,欧阳山庄若撑不起场面,也是白搭……这可如何是好?
“这话是苏家说的?”
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了王忠的焦虑。
“庄主!”
众人一看是欧阳烈,纷纷拱手做揖。
“烈儿!”
欧阳直站起身来。
欧阳烈满身酒味的走进正厅,一屁股就在正位坐下。看样子他喝了不少酒。
自从知道家人为他提亲后,他心里就老大不痛快,想不到直叔又自己跑到歙县向苏家道歉赔礼!
丢不丢脸啊!欧阳家娶一个媳妇有这么难吗?还要直叔撑着一张老脸去向女人赔礼……他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害他这几天拚命借酒消愁。
今日才想回庄里换套衣衫,却在经过正厅时听到总管王忠的话。苏家小姐有这么难娶吗?真是岂有此理!这口气不出,真要教天下人瞧扁了欧阳山庄!
“王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苏家的意思吗?”
“回庄主的话,这只是地方谣传,并不是苏府传出。”
少爷关心这事,好极了!
“我们欧阳家当真娶不起苏家小姐?”
欧阳烈扬了扬剑眉。
“禀庄主,目前欧阳山庄的负债大概是四百五十万两,房产约值五十万两,如果要娶像苏家这种地方首富的千金,怕也得筹个三十万两以上,到时庄内的负债就会到达五百万两银子,加上借贷的利息,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账房王福恭敬的说着。
欧阳烈闻言,心下略略一惊。庄内的负债何时变得如此之多?
“区区三十万两,我们欧阳山庄筹不到吗?”
欧阳烈的经商才能如果像他口气这么大就好了。
“回庄主的话,如果真要筹,也不是筹不到。只是……”
“这不就结了!王福,这事交给你办了。”
欧阳烈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人就转向敬园去了。
“少……少爷的意思是……忠叔,少爷是什么意思啊?是要我们筹钱准备迎娶苏家小姐吗?但少爷对这件事不是很痛恨吗……直爷,依你看……”
王福行事严谨,特别是借钱这方面,他可不敢随意做主,遂转向欧阳直问个清楚。
“王福,你先去筹钱。虽然苏府那边还没有消息,但可不能让人家认为我们没诚意,迎娶费用先备妥也是个礼貌,如果人家真答应了,我们才不会措手不及。不过我看我还是再走苏家一趟,澄清不实谣言,表示我们欧阳家是有诚意的。”
“直爷说的是,我造就去办。”
王福做揖退下。
“王忠,我不在的几天,庄内就拜托你了。”
“直爷请尽管去,庄内我会打理好的。”
总管王忠拍胸脯保证。
欧阳直点点头,转身入了内厅。
几天后,苏府的聚春园又热闹了一个下午。
王氏一再澄清这不是苏家放出的风声,苏家绝对不会用钱财去衡量别人,请欧阳直放心。欧阳直在苏家做了一天客,等他回到庄内,王福已筹好三十万两放在账房内。
可是过没几天,居然又传出苏家小姐不肯下嫁的消息。因为苏家听说欧阳烈是奇丑无比、脾气暴躁的莽夫,大字不识几个,整天只会喝酒,将庄务搞得一团糟,苏家怕苏采颦所嫁非人,所以已经正式回绝欧阳山庄。
第三章
“直叔!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欧阳烈在苏宅正厅咆哮着。
“烈儿,你噤声点儿。你也知道外面那些流言,苏夫人嘴里虽说不信,但眼见为真,为了让苏家人安心,你走这一趟是值得的。”
欧阳直劝着脾气刚烈的侄子。
“欧阳兄,又劳你走这一趟,一路上可好?”
一个清雅的嗓音从后边传出。
欧阳烈回头一看,一位长相清秀、举止端庄,身穿丝绸衣裳的女性出现在正厅。
这……这就是苏采颦?嗯……是长得不错,也没有娇贵气。欧阳烈拱手做揖--他出身豪门,基本的礼貌不会不懂。
“苏姑娘,在下欧阳烈。”
这话却引起那位女性一阵脸红。
“烈儿,这位是苏夫人。”
欧阳直赶紧为侄儿介绍。
欧阳烈一愣。这不是苏家小姐?
“欧阳公子真会说话,可见庄内的教导极为严谨。坐啊,就当是自己家,不要客气!”
三人坐定,婢女端来茶水,王氏仔细瞧了瞧欧阳烈--嗯,高大英挺,器宇非凡,身材健壮,不似市井猥琐之流,也没有富家子弟的纨之气,很好!
“苏夫人,今日我带烈儿来拜访,就是要夫人看看,烈儿并非外传的那样。”
“欧阳兄,我知道欧阳家的教导极为用心讲究,欧阳公子怎可能是莽夫呢?想不到今日欧阳兄还专程带着欧阳公子前来,真是让你们舟车劳顿了。”
王氏微微一笑,说话甚是得体。
“哪里。为了表示欧阳家对亲事的诚意,多跑几趟是值得的。苏家小姐秀外慧中,烈儿要是能娶到令千金,那就是烈儿的福气了。”
“欧阳兄,你知道我对颦儿的婚事是赞同的,但最后还是得颦儿点头才算数。偏偏近日颦儿又不晓得在忙什么,整日不见人影,这事儿我也不好信口就答应你。欧阳公子专程跑这一趟,我心下着实过意不去,不如这样吧,两位留在宅内做客数日,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不用了……”
欧阳烈正想推辞。
“那就有劳苏夫人了。”
咦?直叔怎么……
“欧阳兄,这边请。前一阵子你对我说的那故事还没讲完呢。”
“哦,那个啊!诸葛孔明后来便要手下……”
欧阳烈看两人并肩走着,愉快的谈天,渐行渐远。
什么嘛!直叔要他大老远来歙县,却只是想与苏夫人聊天!这苏家也真大牌,他人都来了,还不肯答应亲事。他就不相信那苏家小姐真的如此难娶!
欧阳烈心性单纯,性子直,遇到困难的事不会退缩,反而越挫越勇。今日他亲自上门求见,没想到苏府仍不愿答应,当下便动了气,一定要定下这门亲事才行。
欧阳叔侄在苏府做客三天,苏府上下尽心招待,还乘马车到歙县有名的古迹游玩,如长庆寺塔、圣僧庵壁画、新安碑园、檀干园,及新建的许国石坊。许国石坊是因许国这个人而建的。许国是歙县人,嘉靖朝的进士,在万历爷跟前讲经论政,颇得皇帝信任,后又因乎定云南乱事有功,才会有这牌坊的建造。许国石坊结构严谨,布局合理,上头还有皇帝老爷赐予的匾额呢!
在宾主尽欢的情况下,欧阳叔侄离开歙县,返回欧阳山庄。
自此,媒婆便忙碌的穿梭于欧阳山庄与苏府之间,希望能促成这门亲事。
时序已入秋,苏家还没点头。
“直爷,与苏家的亲事到底成不成啊?”
总管忧心的说。
“王媒婆说快了。”
“快了?从夏天讲到叶子都落了,现在已入秋,眼看马上就冬天了……直爷,商家会在年节以前讨债款的,上回借的三十万两,三个月利息滚起来,也是相当惊人的。目前庄内的确没能力再背这债了,事情若不快些了结,那……”
“好了,我知道了。我就再跑一趟吧!”
欧阳直爽快的说,倒是总管王忠傻了眼。直爷这些日子来,怕不跑了十几趟歙县,却一点儿怨言也没有。直爷并不是喜欢出远门的人,以前要直爷出门谈生意,他都找尽借口推托,怎么现在为了苏家这门亲事,跑得这般勤快?果真是为了少爷的事,直爷都会尽心做啊!
王忠哪儿知道,欧阳直是要到苏府为苏夫人讲故事呢i“小姐,我这些天都不用上庆云酒楼放话吗?”
文德看了苏采颦一眼,后者正优闲的在容春园的储秀阁斗着鹌鹑。
“文德,不要嚷嚷,这样人家就知道你做坏事了。”
苏采颦仍斗着鹌鹑。
“我?小姐,这明明是妳交代的啊……”
文德苦着一张脸。明明是小姐叫他到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必经之地庆云酒楼放话的啊。
“怎么,你有意见?”
苏采颦美眸略抬了抬。
“小的哪敢啊!只是小姐……”
文德停了下来。
“嗯?”
苏采颦用微扬的语调要他说完。
“小姐,那欧阳家的亲事怎么办?”
“当然是不理他们了。那欧阳家以为只要多上几回我们苏家的门,就可以娶到小姐啊?作梦!”
苏采颦的贴身女婢翠绿抢着回答。
“翠绿!”
文德最受不了这个聒噪的婢女。
苏采颦停止斗鹌鹑,站直身子。
“翠绿,将这鹌鹑提去晒晒阳光,顺便回房里拿件披风来。今日风大呢!”
“是的,小姐。”
翠绿瞪了文德一眼,提着鸟笼走下储秀阁。
看翠绿走远了,苏采颦倚着储秀阁的栏杆,望向满园的秋意。
呵,已经秋天了呢!
“小姐……”
“文德,你觉得呢?”
“小姐,那欧阳家表现得极有诚意,甚至还为了这亲事,咬着牙向钱庄借了三十万两。这几个月下来,怕债务已经超过五百万两了,再这样下去,欧阳山庄恐怕会撑不下去,家破人亡呢。”
文德觑了主子一眼。
“家破人亡?哼!想当初欧阳竞是怎么对我父亲的?让他辛苦经营的欧阳山庄家破人亡一次也不算什么!”
苏采颦柳眉蹙了一下。“搞不好那欧阳烈是丑八怪呢!我娘还要我嫁他!”
“小姐,妳这话就不对了。上次欧阳烈在咱们正厅咆哮,妳还想教我拿扫帚轰他出去,还好夫人及时出现……明明躲在窗后面偷看,还说自己出门了。”
这话说得苏采颦一阵脸红。
“文德,改天我真要用蜡把你的嘴死死的封住。”
“那也得等小姐出阁了再说吧。到时小姐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文德都不会有怨言。目前,小姐还是先想想欧阳家的亲事吧。”
“不嫁!”
苏采颦回得干脆。
“但是,小姐,听说那欧阳直上门上得勤呢!现在他人就在聚春园内。”
苏采颦将眼光从园外移到阁门,柳眉一挑,微笑说道:“文德,我看我们得去聚春园瞧瞧,看欧阳大叔又说什么故事逗我娘开心了?”
主仆二人移步前往聚春园,苏采颦一踏入,便听到娘亲笑着说:“欧阳兄,你可真是见多识广。你那侄儿是否也跟你一样呢?”
“苏夫人,烈儿自小喜欢到处游历,见闻自然比我多。要是夫人想听,我再带烈儿一块儿上府拜访。”
“不用,不用。庐州府离歙县还有一段路呢,不好老叫你们过来,挺劳师动众的。”
“苏夫人客气了。若是烈儿真能娶了令千金,也就是夫人的女婿,常上门走动是应该的。”
“欧阳兄,这门亲事我不是不答应,只是颦儿那边……”
“娘!”
苏采颦现身在聚春园的花径小道,用甜甜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娘亲。
“啊!颦儿,妳来得正好。快见过欧阳山庄的欧阳大叔。”
王氏热络的招呼。
“欧阳大叔,颦儿有礼了。”
苏采颦福了福身。
“啊,免礼、免礼。”
欧阳直忙起身回礼。
苏采颦第一次正眼看清楚欧阳直--嗯!是个相貌端正的谦谦君子。难怪欧阳家做生意会赔钱,他根本不是做营生的料子!她打滚商界十余年,阅人无数,光看一个人的相貌,就知道这个人大约的个性、经历。
“颦儿,妳来得正好。娘前些日子同妳说欧阳家的亲事,妳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采颦看了自己娘亲一眼。这到底是她的娘,还是欧阳烈的娘啊?怎么她身边的人都往欧阳家那边靠呢?连文德也是,就巴不得她快些嫁掉。
“娘,妳怎么在欧阳大叔面前问呢?教我怎么说啊!”
苏采颦故做娇羞状。
“啊,苏姑娘有什么话直说无妨,要真的不愿,欧阳家也不敢勉强,只能说烈儿没这福分。要是真有什么要求,也好早点告知,让庄内可以先行准备。”
欧阳直这话说得不卑不亢。
苏采颦心内赞许,果然自己没看错人,欧阳直是个君子。
“嗯……那……欧阳大叔,我就直说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直说无妨。”
“是这样的,采颦从八岁起便注意营生事业,好不容易今日略有小小的成就。采颦之所以这么努力,全是为了我的娘亲。欧阳大叔,你是知道的,我娘自从我爹走后,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所以采颦从小就有个小小的心愿……”
苏采颦停了下来,看了欧阳直一眼。
“姑娘直说无妨。”
苏采颦嫣然一笑,“采颦自小的心愿是如果有朝一日要出阁,想将自己辛苦挣来的家产全数留给娘亲,以保障我娘亲的晚年生活。”
“颦儿!”
王氏一听,差点昏倒。哪有女孩出嫁不带嫁妆?那是要惹人笑话的!
“苏姑娘是说不带嫁妆出阁?”
“正是。”
欧阳直也没有太惊讶,想了一下,“苏姑娘可否容我回庄内与家人商量?”
苏采颦笑了一下,“自然是要商量的。不过看在欧阳大叔是谦谦君子的份上,采颦也将话讲开了。如果欧阳家不愿意,我们苏家是绝不会有任何疙瘩的。欢迎欧阳大叔常来歙县,与我娘讲话解闷,苏府上下一定尽心招待。”
完了完了!这下小姐肯定是没人要了!哪有二十岁的姑娘要出阁不带嫁妆的?平常人家多多少少总要意思一下,更何况小姐是歙县首富耶!
欧阳家一定会回绝的--只要不是疯子的话!
偏这欧阳烈就是疯子。
婚期定在大年初一。
欧阳山庄上上下下忙着庄主欧阳烈的婚礼及过年节庆,但在总管王忠及账房王福的脸上却感受不到喜气。
“福叔,当初是你提这主意的,你看,现在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向钱庄借大笔银子娶苏家小姐,苏家小姐却连嫁妆都没有,这不是赔本生意吗?”
“唉!我当初的意思的确是想苏家小姐会带来百万陪嫁解决庄内的问题,没想到苏家居然会开出不带陪嫁的条件。我也在少爷跟前反对了,因为没了陪嫁,娶苏家小姐的目的就消失了。但少爷……忠叔,你也听见了少爷是怎么说的。”
王忠回想庄主的怒气,仍忍不住颤抖--“直叔上苏府提亲好几回了,全天下都知道我们欧阳家想与苏家联姻,今日因苏家说没有陪嫁,就想回绝这门亲事,逭不是摆明了我们欧阳家是以钱看人,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吗?欧阳山庄丢得起这个脸吗?该死的!
“天下当我欧阳烈娶不起苏家小姐吗?不管她是圆是扁,还是缺了鼻子少了眼睛,事到如今,我欧阳烈是娶定她了!都是你们搞出来的!”
要是目光能杀人,山庄内的一干管事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王福自那一天起就食不下咽。婚事让庄内的债务直逼五百万两,如今苏家小姐又没陪嫁,看来他恐怕要跳河自尽以谢罪了。希望少爷不要捞起尸体鞭尸才好。
唉!
“小姐,加件外衣吧。天冷呢!”
翠绿小声的说着。
小姐又在发呆了!自从欧阳山庄来下聘后,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活泼快乐的人一下子变得很沉默,还经常叹气。是因为要出嫁的关系吗?
对,就是因为要出嫁的关系。原本苏采颦认为欧阳家绝不可能接受她的条件--他们要的是钱,现在没了陪嫁,欧阳山庄自然没有联姻的理由。想不到欧阳直回去没几天,庐州府那边就派人来下聘,她娘还一直夸欧阳家果然有诚意,不像以前一样见利忘义,高兴得很。
哼!她倒希望欧阳家继续见利忘义呢!
难怪欧阳山庄会债台高筑。老是做赔本生意嘛!
唉!这下失算了。怎么办呢?
给他们一大笔钱,教他们退婚?
不成。再来一次退婚,娘一定会自杀。
她扮成男装,逃婚?
不成,歙县首富苏府丢不起这个脸。
假装自杀,教娘去退婚?
不成,娘会把她的尸首送到欧阳山庄,还说生是欧阳家的人,死是欧阳家的鬼之类的八股话。
找欧阳烈,告诉他这是赔本生意,教他不要娶她?
不成,那跟退婚没两样,娘会受不了的……
哎呀!想得头快炸了,谁来帮帮她啊!她不想嫁啊!
她纵横商场十余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偏今个儿这事让她伤透了脑筋!眼看婚期逼近,她越发心慌!
“怎么?小姐又在叹气发呆啊?”
文德小声的问翠绿。
“是啊!今个儿一早就坐在凉亭里发呆,一直到现在呢。”
翠绿难得小声说话。
“妳先下去。我与小姐谈谈,或许能使她开心些。”
“那这儿就交给你了。”
翠绿依言悄悄退下。
文德看了苏采颦一眼,不发一语,恭敬的站在旁边。
苏采颦知道文德来了,见他许久不讲话,这倒稀奇了。“文德,有什么事?”
“小姐心情不佳,文德不敢多言。”
“到底是什么事?”
苏采颦心烦,口气也跟着不好。
“小……小姐,夫人请小姐过去,试……试穿……”
文德不敢再说下去了。
“嫁衣?”
文德点头如捣蒜。
“不穿、不穿、不穿!烦死了,我根本不想嫁!可恶!”
“小姐,不要生气了。再三天就要成亲了,生气也于事无补啊!这些天来,小姐几乎天天发脾气,要不然就是发呆叹气,饭也没吃几口,身体都瘦得不成样子了,这样子嫁到欧阳家,那欧阳烈看了,还以为我们这边是穷到舍不得给妳一口饭吃呢!”
文德的本意是想逗苏采颦开心,想不到苏采颦却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身体颤了一下,低语:“我的身体……”
欧阳烈会接受这样的身子吗?
不是完美无瑕的身体……
文德惊觉自己失言,“小姐,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不必去想它。那也不是妳的错啊!”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苏采颦已全然无心与文德谈话。“文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口气中尽是烦躁。
“是!”
文德依言退下。
该死!干嘛没事多嘴?这下子小姐又要失眠了……该掌嘴!文德离开容春园就赏了自己几个耳光。
江南娇娘子2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多么希望妳在身畔填满我空虚的胸怀
第四章
欧阳烈迎娶歙县首富苏采颦是地方上的盛事,大家都知道欧阳家为了这桩婚事是尽心尽力,就算没有陪嫁也要娶苏家小姐,够义气!而苏家也一洗多年前被退婚的耻辱。
当天苏府贺客盈门,亲朋好友都向苏夫人道贺恭喜,说她好福气,挑了个好女婿,让王氏脸上有光,面子十足。迎亲队伍足足绕了歙县一圈,才往庐州府欧阳山庄行去。
欧阳山庄贺客更多,热闹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拜堂结束,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嫁裳的苏采颦被送入微德居,坐在床榻上,新郎欧阳烈还在外面应付宾客。
坐在床边的苏采颦满心气愤。娘亲今个儿一早就将自己的女儿往外推,还笑成那样……可恶!难道她不知道欧阳家债台高筑吗?将女儿嫁给穷人家,还笑成那样!
前一天当她与娘亲说要逃婚,她那从不懂生意的娘居然说做生意首重信用,婚姻虽不是买卖,但今日苏家要是逃婚,失信于人,日后有生意往来的商家如何相信苏家!为什么娘亲一遇到婚嫁之事,头脑就清楚起来了?平日与她讲营生的事,她听没两句就睡着了。
连最亲近的人都这样,她真是无语问苍天。不过她苏采颦也不是认命的女子,昨晚一夜没睡,终于让她想出一个好法子了。
“小姐,妳还好吧?”
翠绿见小姐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床沿,担心的问。
“没事。翠绿,妳先退下吧!”
“是的,小姐。”
偌大的微德居只剩苏采颦一人,龙凤喜烛燃烧着,将房内照得明亮。
过了许久,房内一直没动静,她心想怎么这么久欧阳烈还没进来,便顺手把大红头巾扯下--“啊!”
苏采颦惊喊出声。
房里有人。那人就坐在离床很近的紫檀圆椅上看着她。
是欧阳烈!他……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看了她多久?数个疑问在苏采颦心中一闪而过。
欧阳烈早就无声无息的进房,坐在椅上,犹豫着要不要掀头巾。什么样的女子能在十几年内成为地方首富?如今她就坐在他面前,二十岁才嫁人,搞不好真的是缺了鼻子、少了眼睛……他想着想着,不觉夜已深,春宵也过了一半。他正想认命,闭着眼掀头巾算了,没想到新娘子自己掀了,他吓了一跳!
两人对望--好美!她不但没缺鼻子眼睛,相反的,还相当标致。瓜子脸,丹凤眼,大小适中的红唇,光滑细致的肤质,没有十几岁的青涩,却有着二十岁的自信,从她那双坚毅的眸子看得出来。
嗯!他与那天在正厅上看到的不大一样,更英俊了。身穿大红蟒褂的他显得器宇非凡,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她从他眼中看到一抹惊艳。
是因为她吗?
四目交流,房内没人讲话,一股奇妙的气氛围绕在两人之间。突然,欧阳烈站起身来,苏采颦才如梦初醒,正要说话,却发觉有一双大掌将她的凤冠拿下,接着大手解着她的火红嫁衣。
苏采颦一惊,忙向后退,低声喝斥:“欧阳烈,住手!”
欧阳烈闻声果然住了手,挑眉看着她。“我是妳的新婚夫婿,妳只可叫我的名,不可连名带姓的叫我,清楚吗?”
呸!还没跟她圆房,就端起夫君的架子来?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是的,相公。”
苏采颦很假装的浅笑了一下。
这一笑又让欧阳烈失了魂。
苏采颦见他不说话,自顾自的说起来,“我知道你娶我是不得已的,因为你一直想跟喜欢的姑娘成亲,可惜到现在还没出现,这次迎娶我是因为欧阳山庄丢不起这个脸……我知道你很委屈。”
欧阳烈沉默地看着自己刚进门的媳妇。她讲得没错,他是很委屈!
看他不搭腔,苏采颦又继续讲着,“至于我呢,我也不想嫁你,是我娘硬逼我嫁。既然你我都不是自愿的,我们何不打个商量?”
天啊!有人在洞房花烛夜讲这个的?这女人疯了吗?
“什么商量?”
话一出口,欧阳烈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女人疯了,怎么他也跟着疯了?
“我们可以当挂名的夫妻,我帮你解决欧阳山庄的债务,债务一解决,你就给我一张休书。我回歙县后,你可以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女子成亲,我娘也不会逼我再嫁,两全其美。”
这女人真的疯了!哪有女子亲自要求要休书的?这样以后谁敢要她?
“如果妳被休了,不怕以后没人要?”
“我只想过自己平静的生活。奈何在传统下,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我如果一直待在家里,一定会被我娘念到耳朵长茧,倒不如出嫁后再被休,这样她就没话说了。何况被休的女人是绝不会有人要的,我可以一辈子过我的平静生活。你意下如何?”
欧阳烈也算是阅历丰富,可从没听过女子有这种论调的,这苏采颦果非普通人。但是……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采颦怕他不答应,还加强语气,“休了我之后,你就可以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女子成亲,这样不是很好吗?”
“妳没有陪嫁,要如何解决庄内的债务?”
欧阳烈才不信她。没了丰厚的陪嫁,一个弱女子要如何解决百万两的债务?那可是天文数字啊!
苏采颦抿嘴笑了一下,“那你是答应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不会不答应的。一来庄内的债务可以解决,二来你可以跟喜欢的女子成亲,三来也可以算是帮我一个忙。有这么多好处,你不会不答应的。”
苏采颦强自镇定的笑了一下,其实她真怕欧阳烈不答应。
“我也可以让妳成为我名实相副的妻子。”
欧阳烈不怀好意的笑了,“妳成为欧阳山庄的当家主母,当然要设法解决庄内债务,这样我也没什么损失啊!”
喝!这欧阳烈脑袋怎么突然灵光起来了?要是用在经商上,欧阳家根本不会落到这种田地。好脑袋不用在营生上,专用在对付女人上,无耻!
“你要这样做,我也没意见。但我从小就被灌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观念,所以一旦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我就会变成那种无才便是德的妇女,什么债务啊、生意啊,我都会忘得一乾二净,欧阳山庄的负债恐怕也撑不到明春了,到时我们就做个落难夫妻吧!”
欧阳烈听了,剑眉微蹙。
“而且,我是个标准的妒妇,绝不会让丈夫娶妾,就算你以后看上眼的女子,也不能进欧阳家的门。这样你愿意吗?夫君!”
苏采颦不疾不徐的说着,显然前一晚早打算好了。
欧阳烈的眉头更紧了。
“如何?咱们击掌约定吧!”
苏采颦笑吟吟的说着。
见欧阳烈仍不讲话,苏采颦激他,“怎么,不敢啊?”
欧阳烈的性子就是经不起激,“击掌就击掌!”
来不及思考,欧阳烈伸出大掌,与苏采颦的小手拍了一下。
这一拍,他就后悔了。那掌心接触到滑腻的玉肤,柔软的触感直窜入他心里去。
“好!欧阳烈果然如外传的豪爽!”
苏采颦见商议成功,眼角皆是笑意,双腮泛红,高兴极了。
美人如花,看得欧阳烈心里后悔极了。
“相公,你人较高大,大床就让你睡,我就在躺椅上将就一下。改天我再教下人抬一张小床来供我歇息。”
苏采颦目的达到,对欧阳烈也叫起相公来了。
看着苏采颦兴高采烈的在躺椅躺下,欧阳烈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从没有女子如此疏忽他,甚至不想与他同枕共眠。不管是青楼乐妓或是良家小姐,一看到他高大俊挺的外型,都巴不得黏着他,一心想嫁进欧阳家。偏这苏采颦欧阳家举债迎娶她,她还心不甘情不愿,新婚之夜就来个商议挂名夫妻,现在还不屑与他共枕!
欧阳烈心中怒火大起。该死的!都是王忠那一群管事惹出来的!
天刚破晓,欧阳烈起床,苏采颦已不在房内。
一想起昨夜,欧阳烈就满肚子气。最后他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昨晚残留在掌心的触感让他睡不安稳。
“武靖!武靖!”
欧阳烈没好气的叫着。
“是的,少爷!”
武靖是欧阳烈身边的护卫随从。但欧阳烈本身武艺极好,根本不需要护卫,所以武靖与一般的随从没啥两样。
“苏……咳!夫人呢?”
“回庄主的话,夫人天还没亮就往账房去了,交代小的要好好伺候庄主。庄主,早膳已备妥,要在微德居用膳吗?还是嘉善阁?”
咦,没有声音!武靖一抬头,哪里还有庄主的踪迹?
欧阳烈一到账房门口,就听见苏采颦与王福等管事的对话。
“夫人,孙老板那边恐怕不好说话。咱们已经积欠药材费十几万两了,再要铺货,恐怕没这般容易。”
“福叔,你就说是欧阳夫人要的,孙老板绝不会有第二句话。”
欧阳烈看着容光焕发的苏采颦,一时之间呆住了。她比昨晚更美了!怎么回事?
“庄主!”
苏采颦身边的文德眼尖,看见站在门外的欧阳烈,先喊了一声。
“庄主!”
其它的管事仆役齐声喊。
“相公,你来了。”
苏采颦甜蜜的叫着。
“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欧阳烈从没进过账房,一看账房一堆人围着他的新婚娘子,心里居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禀庄主,夫人……”
王福正要应话。
“相公,你饿了吧?我好饿,我们去用早膳吧!”
苏采颦嗲声说着。
“哦,好!”
欧阳烈不由得应声。
苏采颦递给欧阳烈一个甜美的笑容,拉着他就往外走,临走还回过头来,给王福一个眼色,意思是赶快照她说的去办。
庄主夫妇走后,账房内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夫人果然不同凡响,面对欧阳家庞大的债务,一下子就点出问题症结所在。自己有打过天下的,就是不一样。”
“通常在商场上打滚,不免会有些市侩,但我们夫人人长得美,气质又好,完全不像是经商的人。”
“太好了,欧阳山庄有救了,咱们不用去市集摆摊了,阿弥陀佛!”
“福叔,夫人虽没有陪嫁,但她的人就是无价之宝啊!还好少爷娶了她,我们有救了!”
总管王忠天没亮就被挖起来,说是夫人召见;他本来还不信呢,没想到天没亮,夫人就已经在账房点灯看账册。
“是啊!小石子,快把这两封信送出去,一封给孙老板,一封送到徐家庄,千万不可耽误,知道吗?”
“是!”
小石子领命而去。
第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苏采颦都到账房了解欧阳山庄的债务问题,忙得不亦乐乎。她生性聪颖好学,学习力强,个性倔强,不服输,喜欢寻找问题、解决问题。通常这类的人是闲不住的,过没几天优闲的日子,便会自己找事做。
所以虽说是不得已替欧阳烈解决债务,但苏采颦心里可乐得很;她最喜欢解决困难的问题,尤其是与钱财有关的。
文德及翠绿看自家主子忙得如此快乐,心底也跟着高兴。尤其是文德,小姐一忙,就没时间教他去做些奇怪的事,他也少倒一点儿楣。善哉!善哉!
这段时间,苏采颦与欧阳烈分床睡,欧阳烈睡大床,苏采颦则睡里边一点的小床,两人作息差不多,倒也相安无事。
两人的相处也还算可以,苏采颦在人前给足了欧阳烈为人夫君的面子,欧阳烈也因为苏采颦尽心尽力解决庄内的债务问题而对她有一份客气。毕竟那些管事仆役不要再来烦他是最好的了,他可以醉心于自己喜欢的武技。
经过两个多月,苏采颦大致对庄内的债务有一个概念了。照目前的经营状况,就算当初她有百万陪嫁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长久下去,欧阳山庄终究要破败……娶到她苏采颦,算欧阳烈的祖先有烧好香。
今日她看着几笔借据,债主是群芳楼,债款是一百万两,她觉得不可思议!
群芳楼是庐州府第一流的妓院,由鸨娘红姨主持,里面的姑娘能歌善舞,又有美馔佳肴,是庐州男性人人梦想的温柔乡。欧阳烈常上那儿捧花魁红凤的场,常常一包就是数月,以致欠下百万两的风流债。
一百万两!都可以盖一百座群芳楼了!米一石要价不过一两银,便宜的三、四钱就有了,所有群芳楼的妓女加上房产也不超过三万两银子,欧阳烈上妓院是吃金吃银啊?那老捣红姨还真敢坑欧阳烈,欧阳烈也就这样傻傻的被坑……怎么欧阳家专做赔钱生意啊!
哼!算妳运气不好,碰上我苏采颦!
“王福!”
“是的,夫人。”
“这群芳楼的债是怎么回事?”
“禀夫人,这是庄主以前的行为,现在绝对不会这样。”
这王福居然以为她在吃醋?欧阳烈过去上妓院她不会介意,现在上妓院她更喜欢,只要他不碰她就好了。不过好像成亲以后他就没上过妓院了--因为没有债条进来。
“王福,这我知道。庄主是顾家的好男子,成亲之后就没往群芳楼跑了,我很清楚。”
苏采颦不忘在人前给欧阳烈做面子。她很明白欧阳烈表面上虽然不在意他人眼光,骨子里还是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赞同。
她笑了一下,“庄主为了庄务,过去也辛苦了。我身为欧阳家的媳妇,希望能替庄主分忧解劳,所以才要了解这债务怎么来的,并不是兴师问罪,你不用担心。王福,这群芳楼的一百万两欠得也有点儿奇怪,你有什么意见?”
账房王福彷佛松了一口气。“禀夫人,庄主以前上群芳楼,都是点花魁红凤的场,有时几天,有时个把月,因此开销也就特别大。庄主往往叫红姨,也就是群芳楼的楼主写下开销数目,他签字了结,所以就有帐上这些债条。”
“庄主没看过债条上的数目吗?”
苏采颦随手翻了一下桌上的债务单子。
“回夫人的话,庄主向来对钱财就不是挺细心的人,更何况在脂粉味重的地方,怕也没有人会细看。”
王福这话说得含蓄,苏采颦却听得清楚。男人在妓院仔细看账单是会被笑的,更何况欧阳烈是欧阳山庄的庄主,自然更不能细看债条,那会惹人闲话,说堂堂一个庄主还斤斤计较。群芳楼就吃定这一点,才敢将债条上的数目堆得像天一样高。
“那依你看,这群芳楼的债务应是多少才合理?”
“回夫人的话,老奴没上过群芳楼,并不知道里头开销如何。但现在米一石不过八钱多,绢一匹值银六钱,就算是花魁红凤的费用、治装费、给楼内上下打点的赏金、庄主的饮食,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两银产。”
看来王福对物价还颇有概念,不像欧阳烈吃米不知道米价。
“庄主对这数目都没意见?”
“回夫人的话,庄主就算有意见,也不能怎么样。债据上明明白白是他的字,庄主是不会赖债的人,就由着债务越积越多了。”
这欧阳烈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在做赔钱生意,从上妓院到婚嫁都是这样……唉!今天算她苏大姑娘大发慈悲,救救这个深陷债海的男子吧!
苏采颦低头想了一下,“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解决。王福,今日我问这群芳楼的事,不可让庄主知道,明白吗?”
“是的,夫人。”
王福这些天对苏采颦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交代的事,他奉为圣旨一般,哪有不遵循之理。
账房是这般宁静,可前面正厅敬业堂可是狂风暴雨哪。欧阳山庄的正厅传来嘈杂声,隐约夹杂着欧阳烈的怒吼。
“我说欧阳庄主,这款子已经积了两年,今个儿应该结清了吧!你媳妇也娶了,年也过了,这一千两的债务,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呢?”
说话的是鲁掌柜,他做的是煤炭、灯油的营生。欧阳山庄从前年积欠的款子迟迟收不回来,使他连着两年都亏损,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撑不住。只要收回欧阳家的一千两银子,立刻可转亏为盈,所以今日他说什么也要讨回这一千两银子。
“鲁掌柜,这事我不清楚,你自己找王福去。”
欧阳烈最讨厌别人上门催债。讨债的都没好嘴脸;明明当日是巴不得欧阳家向他们买货物,今日却催钱催得像什么一样,好似别人欠他钱,他就可以任意羞辱人,让他看了直作呕。
“欧阳庄主,这债单上指明欠钱的是欧阳山庄,既是欧阳山庄欠的债,自然是找庄主,哪有找账房之理呢!”
“庄内的帐是王福在管……”
欧阳烈话还没说完,鲁掌柜就语带讥讽的说:“要是欠债不找正主儿,反而找底下的账房,那人人都要干庄主了,谁敢做账房伙计呀?这王福也真可怜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欧阳烈不悦的盯着市侩嘴脸的鲁掌柜。
“我是说欧阳山庄的账房该是天下最可怜的人了。庄主不管事,全推给王福……可怜那王福已经是上年纪的人了,不堪这样折腾啊!想不到欧阳山庄也会落得今日下场,连一千两银子都欠了两年。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将货物往欧阳家送,现在也不会要不回本钱。”
鲁掌柜刻薄的说着。
“住口!欧阳山庄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欧阳烈吼了起来。
“想当初欧阳家在江北可说是呼风唤雨,怎知落到你手里,欧阳家就负债累累……啧啧,真是富不过三代啊!”
欧阳烈气得咬牙切齿,一双眸子激动的成了红色,举掌便要劈下。
“欧阳庄主,今儿个我可是跟着官差爷儿一块来的,你要是动手打我这债主,是要坐牢的。是不是啊?官爷们!”
鲁掌柜望向后头的衙役,这些人早收了他的好处。他知道欧阳烈武功了得,要是没找个保镖,怎敢如此嚣张;这些官差也乐得收鲁老板的银两,因为那欧阳家欠钱在先,就算他不动手打人,也可将他抓回衙门问罪。不过因为欧阳家过去在江北势力庞大,能不惹他就不要惹他,他们只是来做做样子,确保鲁掌柜的安全。
欧阳烈受此屈辱,恨不得把鲁掌柜劈成两半,偏造鲁掌柜又有官差撑腰,激得欧阳烈牙齿都快咬断了,却无法拿他怎样。
“我说欧阳庄主,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你还不起一千两,我倒可以考虑让你到我商行内做长工,以工偿债--不不不,一千两银子怕是你做一辈子长工都还还不起哪,这样算来,还是我吃亏呢!哈哈哈……”
鲁掌柜嚣张的笑了起来。
欧阳烈狂怒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正想一掌劈死那姓鲁的--“是谁敢让我亲爱的夫君去做长工啊?”
一个清脆的嗓音从外边传进来。
是苏采颦!
“夫人!”
正厅的管事奴仆家丁们都恭敬的喊道。
总管王忠看苏采颦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想庄主要是出手伤人,他第一个挡在鲁掌柜前面--不为鲁掌柜,而是为欧阳山庄。欧阳家今日负债累累,如果主子还背上杀人罪名,欧阳山庄就是彻头彻尾的毁了。他王忠在欧阳家三十余年,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欧阳烈脸色很难看,“妳来做什么?”
他虽未与苏采颦有夫妻之实,但也不愿让她见到自己被债主羞辱的场面。
苏采颦并不应话,冷然的眼扫了一下正厅的人,原本嘈杂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她从账房急急往正厅来,进正厅之前,已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约略知道是怎么回事。
“哪位是鲁掌柜?”
“我就是。妳是……”
“我是苏采颦。”
苏采颦用平静的声音说着。
“啊!原来是苏家小姐。久仰、久仰!”
鲁掌柜一听是歙县首富苏采颦,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欧阳烈看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差太多了吧!
苏采颦优雅的往前拉住欧阳烈的肘子,将他安置在正厅主位,自己坐在旁边。
“好了,鲁掌柜,你可以说说为何要我英俊挺拔的丈夫去做长工,我想听听理由。”
这苏采颦一出现,不知怎么搞的,鲁掌柜的气焰就被压了下去。
“是这样的。苏姑娘--”“鲁掌柜,请叫我欧阳夫人。你没见我的夫君在这儿吗?”
苏采颦丢给欧阳烈一个灿烂的微笑,看得欧阳烈心魂都快飞了。
她……很美!很美!
“欧……欧阳夫人,是这样的,贵庄两年前的债款一直拖着,所以……”
“所以你就要我夫君去做长工?”
苏采颦冷冷的声调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纵横商场的女子果然不一样,话一出口,就让来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鲁掌柜的额头流下冷汗。“不……我只是和欧阳庄主开个小玩笑,哈哈哈!”
他尴尬的笑了几声。
“鲁掌柜,咱们欧阳家是欠你多少,让你有这个胆子跟我夫君开这种玩笑?”
“哈……不……不多,就一千两银子!”
鲁掌柜尴尬的笑了几声,抖着声说。
“鲁掌柜,你这是在开我苏采颦的玩笑吗?就一千两银子,你就要我夫君去做长工,还打扰我游园的兴致……啧!鲁掌柜,你也太没格调了。”
苏采颦气势凌人,却不是泼妇骂街,声调很冷很冷。
“欧阳夫人,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千两对您来说是小钱,但对我们商行可是救命的银子。如果今天方便,何不结了这帐,也好救救小人的商行啊!”
去!这鲁掌柜什么时候变成做小本生意了?没想到遇上苏采颦,这姓鲁的口气软得跟什么一样。
“嗯,也对。不过,我想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家相公道个歉呢?”
苏采颦看到欧阳烈被人羞辱,心里很不是滋味。
“欧阳夫人,债务还清,再道歉也不迟啊!”
鲁掌柜眼露狡猞,邪气的说着。他怕欧阳烈还不起钱,如果他道歉又没拿到钱,不就损了颜面吗?何况苏采颦嫁到欧阳家并没有陪嫁,她要拿什么还?所以他死咬着债务,要苏采颦先还钱。
“鲁掌柜,你当我们欧阳山庄没这财力,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王福,我们账房现在有没有一千两银子?”
在一旁的王福一听,心下一震,背背冷汗直流。账房里现在连一百两都没有啊!如果老实答,众目睽睽下,欧阳家肯定下不了台;但要他王福说谎,他又做不到。
“王福!快说。”
苏采颦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
“禀……禀夫人,帐……账房内目前没有这笔银子!”
王福硬着头皮回答。
众人闻言,倒抽一口气,尤其是欧阳烈,大概打从去娘胎以来没这么丢脸过。要是可以,他会劈死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自己去撞墙!
“哈!欧阳夫人,不是我说妳,小小年纪,口气真不小。就算是歙县首富,遇到欧阳山庄这种破败之相,也难回天啊!我看这样吧,妳相公到我的商行做长工,妳也可以跟过来做仆妇,好有一口饭吃。”
就在欧阳烈打算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定要将这姓鲁的生吞活剥时--“鲁掌柜,我家账房的确没这笔钱,但我家相公却有!”
咦?欧阳烈在冲出去之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这女人在胡说什么?他怎会有一千两银子,这女人是存心让他难看吗?
欧阳烈龇牙裂目的瞪着她,苏采颦笑吟吟将白玉般的小手摸上欧阳烈结实的胸膛。
她……她要做什么?欧阳烈愣在那儿。这未免也太大胆了吧!大白天的,就算是夫妻,也绝没有人会当众调情,那太不合礼教了。
但……噢!好柔软、好舒服的感觉……欧阳烈惊讶的发觉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有了反应,一股强烈的欲望直冲脑门,直想抱起苏采颦,撕裂她的衣裳,那雪白的酥胸、修长的玉腿……
啪!苏采颦从欧阳烈的衣襟里抽出了两张纸。
她……她在做什么?
欧阳烈彷佛被人从激情的幻想中浇了一盆冷水,而且还是很冷很冷的冷水。
“鲁掌柜的,你倒看看这是什么?”
苏采颦将那两张纸丢给鲁掌柜,鲁掌柜一看,居然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鲁掌柜当场瞠目结舌。这欧阳烈居然随身带着这么多银子!
“鲁掌柜的,不要客气,你就拿一张吧。另一张银票……王福!”
苏采颦瞥了王福一眼,王福立刻趋前将另一张银票从鲁掌柜发抖的手中抽出。
一千两哪!他很清楚庄主身上绝不会有银子,这银子是夫人的。虽不知夫人是用什么法子“生”出这两千两,但至少一千两在手是很好用的。嗯……先还肉铺赵老板的债好了。
“王福,以后咱们庄内灯油等货品就不用劳烦鲁掌柜了。”
“是!夫人。”
王福恭敬的回答。他早就看鲁掌柜不顺眼了。如今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欧阳夫人,不需要这样嘛,以后贵庄如有需要小的服务的地方……”
鲁掌柜又恢复成市侩贪利的猥琐模样。
“鲁掌柜,你是不是该跟我的夫婿道个歉呢?”
苏采颦打断他的话。
“对……对不起,欧阳庄主,小的刚才失礼了,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小的一般见识。日后庄内有什么需要,欢迎庄主随时差遣。”
小的?这个“小的”刚才还要他做长工呢!欧阳烈心里咒骂着。
“相公,这样你还满意吗?”
苏采颦向欧阳烈甜甜的笑了一下。
欧阳烈本来就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别人得罪他,只要诚心诚意道歉,他大多不会计较;更何况眼前情况混乱,面对苏采颦的询问,他只有胡乱的点头。
“王福,送客!”
苏采颦下了逐客令。
“欧……欧阳夫人……”
鲁掌柜仍想巴住欧阳山庄的生意。
“对了,差爷辛苦了。文德!”
身边的文德立刻向为首的官差手里塞了十两银子。跟在苏采颦身边这么久,他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
“这些让各位差爷吃茶,日后还请差爷们多关照欧阳山庄,他日庄主上京师,定会替各位美言几句。”
苏采颦这话说得高明,日后就算有债主上门,这些官差必不会为债主出头。官府不出面,事情就好办了。
“哪里!哪里!夫人言重了。咱们就此告辞了。”
官差拿了好处,退了出去。
“欧阳……”
鲁掌柜仍不放弃。
“送客!”
苏采颦看也不看他。
鲁掌柜被撵出去后,厅内再无外人,总管王忠、账房王福等管事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夫人,那姓鲁的今日总算吃瘪了!”
“那姓鲁的从年初就催债催得什么似的!”
“我早看那鲁掌柜不顺眼了!有几个臭钱就自以为了不起。”
“夫人英明啊!”
大厅内尽是对苏采颦的赞美及对鲁掌柜的讪笑,欧阳山庄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了。
正当庄内的管事七嘴八舌之际,欧阳烈铁青着一张脸转身离去,没有人注意到。
但她注意到了!
惨了惨了!小姐又要他去做苦差事了。他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坏事,这辈子才会被罚成为小姐的跟班……天啊!欧阳烈人如其名,性情刚烈,偏又有一身好武艺,希望……希望到时候他不要把他五马分尸就好。唉!
文德愁眉苦脸的往微德居走去,大老远的就听见木材碎裂声、瓷器破裂声、门板撞击声,还有……武靖的哀求声。
“庄主,不要再砸了,再砸下去,总管又要苦着脸了。”
“滚出去!全给我滚出去!”
狂怒的声音震撼了整个敬园。
“庄主!”
武靖几乎已经快哀号出来了。
“武靖!”
文德低声将他喊过来。
“文德,你来得正好。赶快劝阻庄主,否则整个欧阳山庄会让庄主给拆了!”
这些日子,武靖已与文德结成好友。文德人好相处,武靖也没啥心机,反正都是看主子脸色吃饭的人,两位主子也没啥冲突,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于是两个阳光男孩就成为好朋友了。
“武靖,你先不要慌。我有个好主意,能让庄主不再砸东西,但需要你的帮助。”
“文德你行行好,快说吧!”
武靖哭丧着脸。
于是文德便搭着武靖的肩,两颗头颅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
“这样行吗?”
武靖还是不太放心。
“放心,没有男人不喜欢这一套的。庄主是男人吧!”
“是……是啊,不过……”
“听我的准没错!”
文德自信满满的推着武靖去敲微德居的门,也不管里面是狂风暴雨就扯开喉咙喊了起来--“庄主,武靖有个好主意,您大可不必在里头生闷气。”
武靖苦着脸瞪着文德,还来不及发作,微德居的门已经打了开来。
欧阳烈一张铁青的脸直瞪着武靖,还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文德。其实欧阳烈虽然在屋里砸东西,但他早就知道这两人在屋外窃窃私语。武靖跟了他这些年,在他生气时绝对不敢敲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苏采颦身边的文德出的主意。他本不想开门,但转念一想,倒要看看苏采颦又要玩什么花样,便开了门。
“还不快说!”
欧阳烈粗声对愣在原地的武靖吼着。
“庄……庄主,我……我是想,庄主好一阵子没……没上……”
武靖看了文德一眼,文德却像是事不关己的抬头看着天空。
看庄主还直瞪着自己,武靖心里哀叹,豁出去了。“庄主,我想您一个人在这里摔东西也不是办法,倒不如上群芳楼寻姑娘去,一来解解闷,二来可以看看楼内有哪些新姑娘,听点新鲜事也好。”
武靖一口气将文德的献策说完,低头不敢看欧阳烈,怕他一拳打过来,自己就不好受了。
欧阳烈没想到武靖会提出这种建议,黑眸底下有一丝怀疑。不过他毕竟是男人,一想到姑娘,自然是有兴趣的。
群芳楼?嗯,也着实好久没去了。刚才正厅上的事弄得他很不舒服。活像傀儡似的被苏采颦摆弄,他心头上正气着;欧阳烈心下已有几分愿意,但……
文德瞧出欧阳烈的犹豫,便嚷嚷起来,“庄主,听说群芳楼这些天来了几位新姑娘,小的想去瞧瞧,但夫人不许;如果今个儿是跟庄主去,相信夫人应该就不会怪罪小的了。庄主您就行行好--”文德话还没讲完,欧阳烈就大步向前,往马厩的方向走去,留下武靖与文德傻在原地。待一回神,两人齐叫了起来,“庄主,等等小的啊!”
群芳楼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欧阳庄主,您好久没上咱们这儿了,今个儿难得来,真是稀客……来人啊!叫翠红出来,好好的招呼欧阳庄主!”
群芳楼的红姨眉开眼笑的朝欧阳烈大献殷勤。
“翠红?”
“是的。庄主,翠红是前些日子才入群芳楼的,人长得清秀,也弹得一手好琴。她马上就来了,待会儿……”
红姨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烈打断。
“不必了,我点红凤的场。”
欧阳烈径自往花魁红凤的厢房去。
“嗳!庄主留步,红凤目前身子不舒服啊!”
红姨追在欧阳烈的背后喊着。
“不舒服?”
欧阳烈停下了脚步。
“是啊!”
红姨一双媚眼不自然的转了转,略微迟疑的吐出话,“她……她今个儿……见红。庄主,您是知道的,女人家月事一来,浑身都不对劲呢!”
红姨不自然的笑了笑。
“那我更要去看她了!”
欧阳烈的脚步更急了。
“嗳!不,庄主,您不用忙了……嗳,留步啊,慢点儿啊!”
红姨小碎步的追在欧阳烈后头。
欧阳烈人高马大,步伐又快,一下子就到了花魁红凤的厢房,房门外隐约听见里面有人低语谈笑,欧阳烈迟疑了一会儿。
“欧阳庄主,红凤今儿个真的不舒服,您还是改天再找她吧!”
红姨这几句话几乎是用喊的了。红凤房内的低语声立刻停止。
红姨挺身挡在红凤的房门前,嘴里还不断的说:“欧阳庄主,您大人大量,今个儿就放红凤休息……”
“走开!”
欧阳烈暴怒一吼,大掌一挥,鸨娘红姨被撇在一旁,红凤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房里罗帐已放下,床内只有红凤,但眼尖的欧阳烈看到似是有一条人影从窗边跃下,正要趋前查看,只听得红凤惨叫一声:“啊!”
“红凤,怎么了?”
欧阳烈到榻前挥开床帐,只见红凤微蹙着柳眉,低声喊痛。
“红凤,要不要紧啊?妳月事来就不要乱动,躺着多休息啊!”
红姨又跟进来叨念,暗地里向红凤使了眼色。
红凤微点了头,表示收到暗示。原来红凤房里刚才有人,老鸨才不愿欧阳烈进房;房外的高声暗示及房门前的耽搁已足够让红凤打发那有钱的嫖客走了。
“娘,这里我能应付,您先出去吧!”
“那妳得好好招待欧阳庄主啊!我先下去了。”
红姨嗲声嗲气的说完,便退出厢房,带上了门,看了一眼在外头站岗的文德与武靖,媚笑着说:“两位要不要姑娘陪陪啊?”
文德立刻笑着说:“不用了。我们得负责庄主的安全。”
红姨睨了他俩一眼,也不啰唆,转身就走了。
房内,红凤娇声娇气的说着,“庄主,你好久都没上群芳楼找奴家了,奴家可想死你了。”
榻上的红凤香汗淋漓,玉体半裸,她用被子巧妙地掩盖住身上的红印。
“妳真的这么不舒服吗?流这么多汗。”
欧阳烈在床边坐下。
“嗯……只要庄主肯来看奴家,这小小的不舒服算不了什么的。”
红凤媚眼半遮,一双玉手便往欧阳烈的胸膛探去。
欧阳烈没由来的升起一股厌恶感。他本想来群芳楼寻芳玩乐的,怎知让红凤一碰,便浑身不对劲。红凤的小手伸进衣襟游移着,这举动让他想起了苏采颦;但苏采颦的碰触会使他莫名的兴奋,现下红凤的玉手却让他觉得厌恶。
“红凤,妳人不舒服,还是多休息,我改天再来!”
欧阳烈说完就想离去。
但红凤可不肯放。她的恩客里像欧阳烈这般英俊健壮的有钱公子是少见的,尤其是他在床上的猛浪表现令她垂涎。刚才那有钱的老头根本没有满足她的需求,面对英俊挺拔的欧阳烈,岂有放手之理?
红凤紧抓着欧阳烈的衣襟,一使力就扯了一半下来。“来嘛!人家好想你呢!”
整个人更腻在欧阳烈的胸前,用娇嫩的脸颊摩挲着欧阳烈健壮的胸膛。
欧阳烈一心只想赶快离开,正要推开身上的美人时,房门倏地被撞开。
“大胆荡妇,竟敢勾引我家相公!”
苏采颦杏眼大睁的瞪着红凤。
房里随即进来了四、五位官差,个个面露凶恶,在苏采颦的指挥下,抓住了衣衫不整的红凤。
“怎……怎么回事啊?”
红姨闻声赶到,看到官差爷抓着自己的摇钱树,心里惊跳了一下。
“这女人勾引我家相公,我报官抓奸,就是这么回事。官爷们,将这不知耻的荡妇抓回衙门,我要县太老爷为我主持公道!”
红姨看着眼前穿着绫罗绸缎、气势惊人的贵妇,心下已有底了。“敢问夫人是……”
“我是欧阳夫人,欧阳烈是我的夫婿。今日妳们群芳楼的荡妇勾引我家夫君,我是特地来捉奸的。”
苏采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夫人,我们这儿是寻欢的地方,男人上这儿是心甘情愿的,不能说有奸情吧!”
“各位看看,这女人衣衫不整,我家相公的衣襟被她紧紧抓住,她还强迫我家相公脱衣哩,这不是引诱是什么?我家相公为人一向光明磊落,想不到这荡妇就利用这一点吃定我家相公……官爷们,你们评评理,这样应该吗?今日我一定要将这淫妇绑到官府,让县太老爷审问,她不肯招,就打她五十大板,看她说是不说!”
苏采颦一副抓奸在床的盛气凌人样。
“欧阳……欧阳夫人,饶命啊!”
一听到要挨板子,红凤苦苦求饶。那五十大板打下去,她还有命吗?
旁边的欧阳烈正要出声,便被文德、武靖推了出去,连哄带骗的骑上马,直奔欧阳山庄。
“夫人,有话好说嘛!任何事我们都可以商量,不要就这样抓着红凤,她身子柔弱,禁不住这样粗暴的。”
红姨看着自己的摇钱树被几个差爷粗鲁的架着,好不心疼。
“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吗?好!”
苏采颦一使眼色,那几位官爷就放下了哭哭啼啼的红凤。
接下来红凤的厢房就闲人勿进,商议声不断,好似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直到一个时辰后,苏采颦笑吟吟的踏出厢房,活像在买菜时多拗了小贩两把葱及一颗大白菜似的。
留下群芳楼的老鸨咬着银牙,愤恨不已。
第六章
“王福,这是群芳楼的债条,全数在这儿,你看看数目合不合?”
苏采颦将一迭纸张交给账房王福。
王福接过一看,果然是群芳楼的债条,将近百万两之多啊!庄内的负债转眼少了百万两,夫人是怎么做到的?
苏采颦只笑了笑,“事情解决了就好。”
转身便出了账房。
那群芳楼的红姨不过是普通角色嘛!欧阳山庄的人也太老实了点,就这样乖乖的被骗。这欧阳烈与他爹欧阳竞也差太多了……苏采颦轻笑了一下,她喜欢老实人!
想着想着,不觉已回到微德居,抬眼一看,咦,躺在地上的不是武靖吗?更远一点儿的好像是……文德!
再瞧一眼屋内,没有灯火,想必那欧阳烈定是气疯了,跑到外边去了。虽然躺在地上的两人很可怜,但他们两人的一顿打可是值百万两银子呢!
苏采颦笑着踏入黑暗的屋内,正摸索着想找蜡烛点火,不期然被一双有力的铁臂紧紧的从身后抱住。
她惊叫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那双铁臂更加锢紧,将苏采颦密密的锁在强健的胸前,使她无法动弹。
突如其来的箝制使苏采颦停止了挣扎,身后的人明显比她高出甚多,她感觉到他低下头来,呼出的热气吹向她的耳垂,引起她一阵轻颤。
“今天的事妳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绝不饶妳!”
低沉沙哑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是欧阳烈!
“你……你先放开我。你弄得我好痛啊!”
苏采颦用柔弱的声音道。
“说!”
欧阳烈对她呼痛的声音充耳不闻,双臂仍旧箍紧怀中的娇躯。
哦!这感觉真好,又软又香。尤其在黑暗中,人的触觉更加敏感……欧阳烈从没想过苏采颦抱起来是这般的柔软,使他一抱住她就不想放手。
苏采颦看他没有放手的意思,玉手便搭上了他的铁臂,身后的男人像是被电击一般抖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发觉。她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胸部的起伏引起了身后男人眼底的欲望,在黑暗中更显得邪魅。
“好了,你要知道什么呢?”
她从没如此贴近男子的身躯。虽说欧阳烈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但成亲以来,除了洞房花烛夜的击掌外,两人并无肌肤接触,所以今晚两人的身子这样贴近让她羞窘极了,整张俏脸红成一片,还好在黑暗中看不出来。她稍微放下心,力持镇定,心想只要好好跟他说,应该不会有事的。
“妳今天为什么会到群芳楼?那不是良家妇女应该去的地方。”
敢情欧阳烈是气她到群芳楼啊!苏采颦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夫君,我去群芳楼是因为要解决庄内积欠的债务。”
“那也不必妳亲自到妓院去吧!叫王福他们去就可以了。”
“于理是这样没错,但庄内在群芳楼积欠的银子可真不少,我怕王福他们摆不平,就亲自出面了。另外我也想看看客人在群芳楼内到底是吃什么、用什么,怎么咱们欧阳山庄会欠到百万两银子。”
“妳的意思是我不能去妓院?”
欧阳烈不喜欢人家管束他,就算是名义上的妻子也不允,口气自然就不好起来。但他最在意的是苏采颦一个姑娘家居然就跑到妓院去,身边也没有文德跟着,要是出事怎么办?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看看……”
“不准去!以后不准去那种地方!”
欧阳烈霸道的低吼,苏采颦的耳膜差点被震破。
哼!自己去寻欢,却不准她去,什么跟什么啊!苏采颦不服输的个性又起来了。
“你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男人都是这样,定一大堆规定将女人绑得死死的,自己却到外头快活!男人到外面找女人叫风流倜傥,女人只要跟男人讲个话就是水性杨花……这根本不公平嘛!更何况我去群芳楼也没做什么啊!只不过是跟……”
“妳去群芳楼还想做什么?”
欧阳烈几乎是用吼的了。
难道她不知道那是专供男人玩乐的地方吗?她去那种地方有多危险,如果身边没有人护着她,难保男人不对她出手。她没见到她在红凤厢房里嚷嚷的时候,那些围在外边的嫖客色迷迷的直盯着她吗?该死的!
欧阳烈只要一想到其它男人直盯着苏采颦流口水,就没办法忍受。要不是文德与武靖两人死拖活拉的将他拉上马,他恨不得将那些盯着她的嫖客统统一巴掌打死。
苏采颦哪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只知道要解决群芳楼的债务,只有亲自抓奸一途。先抓花魁红凤,迫使老鸨低头,最后她就以三千两解决了百万两的债条。不就是这样而已,这欧阳烈干嘛大惊小怪的?
“你不要这么大声嘛!我的耳朵都快被你吼破了。你到群芳楼是去寻乐子,我呢?哼!跟一个老鸨在那边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难不成妳……”
欧阳烈快气疯子,他娶进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啊!
“欧阳烈,你别把你那些肮脏的想法往我身上堆,我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只是与鸨娘红姨在商量庄内的债务而已。信不信由你。”
“真的只有这样?”
欧阳烈的口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你不相信的话,干脆给我一张休书,我明日就回歙县去,欧阳家的债务你就自己解决吧!”
苏采颦也生气了。
听到她想回歙县,欧阳烈不自觉的缩紧了双臂。苏采颦的肺部受到挤压,使得她呼吸困难,挣扎道:“我不是说过了,我在群芳楼只是商量债务,没有被别人碰过……你快放手啊!难不成你还想检查一下?”
苏采颦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只忙着挣扎。他再不放手,她肺里的空气都快被压光了!
怀里的娇躯不断的扭动,在他胸膛摩挲着,挺翘的臀部摩擦着他男性的象征,欧阳烈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欲望,一簇火焰在眼眸渐转炽热。
“好,我就检查一下!”
健臂一挥,他将苏采颦准确的抛在大床上。
“你……你要做什么?”
苏采颦被抛得昏头转向,搞不清楚状况。
“如妳所说的,检查一下!”
欧阳烈意味深长的吐出造句话。
“什……什么?欧阳烈,你不要过来……你不要碰我!住手!”
苏采颦在黑暗中慌乱的叫着。
“我是妳的夫君,妳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我当然有权碰妳!”
欧阳烈彷佛宣示主权一般,手底也没闲着,苏采颦的外衣已被他撕裂脱下。
“啊!不……当初我们说好的,你……你不会碰我的……”
苏采颦此刻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自然是不会碰妳。我只是要检查妳而已!”
大掌一撇,女性最贴身的衣物散落一地,赤身裸体的羞耻感让苏采颦倒抽了一口气。
“不!”
她几乎哭叫了出来。
“求求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没被别人碰过,你要相信我……”
她忙将在她身上游走的巨掌挡掉。
有着一身好武艺的欧阳烈哪是这么好挡的。他将苏采颦箝制在身下,让她无法动弹,一双玉手被钉制在枕头两侧。
苏采颦原先的冷静都不见了,她无法相信欧阳烈会这么不讲理、这么蛮横!
其实就算她真被人碰了,她与欧阳烈只是挂名夫妻,欧阳烈实在不需要如此生气;但苏采颦此刻失了冷静,也想不起这一层。那欧阳烈更是奇怪,明明说好是挂名夫妻,可他的表现活像是大吃飞醋的丈夫。
“如果妳没被别人碰过,又何必怕我检查呢?”
极度压抑的声音在苏采颦耳边响起,随着声音而吹进耳朵的热气,让苏采颦浑身虚软起来。
不……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他会看到她的身子……等他看到……不!不要!
苏采颦流下两行清泪,混乱的摇着头,显示她极端的不愿。
欧阳烈沉醉于身下胴体的滑腻玉肤,粗糙的手指不断在如凝脂的女体上游走,所到之处都引起一阵娇喘。他抚摸着细致的锁骨,滑嫩的香肩,巨掌再往下,揉捏着坚挺的玉乳,手指在顶峰处流连徘徊,两朵红梅随着手指力道的加强,而显得艳红不已。
大掌继续往下,磨蹭着平坦的小腹。苏采颦极力想挣脱。不……不可以再下去了!
大掌再往下,寻找着那令男人疯狂的神秘所在……
“不!求求你……检查到这里就够了……不要……不要再往下了!”
苏采颦觉得羞困极了,她不要任何人看到她的身子。
“我要妳!颦儿!”
欧阳烈埋首于她香气四溢的秀发中,低声呢喃着,那是充满欲望的声音,在黑暗中更显得诱人。
欧阳烈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话。今日在群芳楼看见以前的枕边人红凤,只让他觉得厌恶,现下抱着苏采颦,他才明白,从击掌那一刻开始,那钻入掌心的柔腻触感从没在他心里消失,他一直是想要她的!
检查只是个借口,她给了他一个好借口!
苏采颦听了欧阳烈的深情低语,哭泣的眼愣了一下。她也算阅人无数,一个人真诚与否,她从他们说话的语调就分辨得出来。欧阳烈在黑暗中的低语,的确是他心底的话。
他不是在欺负她,他是真的想爱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欧阳烈的低语并不是一时的情欲,那是深情的表白啊!她要将身子给他吗?
不!她不要任何人看到那痕迹!绝不!
但……就算以后要孤老终生,她也有权利感受一次鱼水之欢吧!
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心的她,常常对男人寻欢及已婚妇女的哀愁不解。男女交欢是那么重要的事吗?为何大家表面上不讲,私底下却尽受它的影响?现在她有机会一尝云雨之事,有何不可?
可是,欧阳烈要是看到她的身子,必然会很失望吧!还有那件事……不要!她不要男人碰她!
就在苏采颦左右为难的时候,体内突来的异物感使她感到害怕。
“不!不要!”
苏采颦尖叫一声,本来停止挣扎的她又使力起来。
“妳好紧!”
欧阳烈的手指触摸到花穴口的花瓣,柔嫩干涩,没有任何津液,显示这躯体对男人的抚摸陌生得很。
他两根手指捻起花瓣轻轻搓揉着,希望让她习惯自己的亲近。虽然身下的男性已经昂扬,但他不愿意在干燥的情况下进入她,那会伤了她。
欧阳烈的细心柔情,苏采颦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要男人碰她。心里的极度慌张让她奋力挣扎,完全忘了刚才还想尝试一下鱼水之欢的念头。
面对苏采颦的挣扎,欧阳烈不以为意,但要制住她就得使力,他怕自己会弄痛她柔嫩的花穴儿,不得已,他抽出手指坐了起来。
苏采颦正为此松了一口气时,欧阳烈身手矫健的从后面抱住她,一起靠在有靠枕的床头,两人的脚在床上平伸。苏采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要他不要再用手指乱来就好了。
但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庆幸,欧阳烈用矫健的脚勾住她的纤纤玉足,两脚往左右一张,她修长的腿立刻被拉得大开,双腿间的秘处被强迫完全开放,肉瓣儿立刻感受到外边的冷冽空气,微缩了一下。
“不!”
苏采颦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欧阳烈会用这么丢脸的姿势!好丢脸啊!她从来没这样过!
她要反抗,她不要这样!
但,怎么反抗呢?双手被他一只铁臂牢牢的抱住,整个身子被圈在他宽阔的胸膛,自己都能隐隐感觉臀部正被他那炽热的男根顶着,双足又被他的脚缠住,所以她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腿被拉得大开。
今天的月光又特别明亮,房内虽然没有烛火,但眼力好的人仍然可以看到不该看的地方--而欧阳烈就是眼力好的人。
他看着苏采颦诱人的双腿大张,在月光的照射下,隐约还可看见穴口的形状,那粉红色的入口……他的大掌已迫不及待的往花穴口探去。
“不……住手啊!你不要这样!”
苏采颦仍不死心的哭喊着。
一根手指插入!
不!不要啊!苏采颦狂摇着头,泪流满面。
动弹不得的她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双腿大张,任由他粗砺的长指在私处进进出出的掏弄着。
不……苏采颦几乎绝望的想要死去。
第二根手指。
不!不要!不可以!
啊!好痛--随着欧阳烈第二根手指的插入,苏采颦感到体内被强硬的撑开,两根手指在体内蛮横的冲击,让她极不舒服,整个脑袋乱烘烘的,她无法思考,只能狂乱摇头,失声啜泣。
欧阳烈在她耳边粗喘着,宽阔的健胸随着喘息一起一伏,微摩着她的玉背,她感到背上好似火在烧般;随着手指动作的加大,身后的喘息越加急促。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女性私处内狂乱拨弄,霸道的进出,想要燃起她的欲焰花蕊,但奇怪的是花穴儿依然紧绷,虽微有津液,但不足以承受他的巨大。欧阳烈很想让她有多一点的时间湿润,但他就快忍不住了。
倏地他将苏采颦放开压在身下,自己置身在她的玉腿中间,两条铁臂勾住她的膝盖,迫使娇嫩的花穴对他敞开,热烫的男性对准穴口,整个身躯往上一压……
“啊--”身下的人儿痛叫一声。
男性只进了一半,如他所料,她太紧,也太小了,无法完全承受他的巨大,更何况花径儿并没有完全湿润。
好痛!
苏采颦唯一的感觉就是痛,她蹙紧了柳眉,整张俏脸皱得紧紧的。
“好颦儿,放轻松,一下子就过去了!”
欧阳烈咬着牙,似乎在承受相当大的痛苦。
苏采颦从泪眼中看到欧阳烈痛苦的样子,心想这种事那么痛,怎么有人喜欢做呢?泪眼婆娑的她摇着头,喃喃念着:“不要了……好痛……”
欧阳烈试着再往紧窒的花径中挺进,却换来泪人儿频频喊痛,他只好先静止不动,等窄小的穴口习惯他的进入。他低下头将乳前的蓓蕾含入口,轻轻的啮吻起来,灵活的舌绕着坚挺的乳房,希望藉由身体的刺激让她放松。
但在其它女子身上屡试不爽的技巧,用到苏采颦身上一点用都没有,穴缝依然津液稀少,窄窄的穴径紧夹住他的男性欲望,虽然只进去一半,但仍然令他疯狂。他想要完全拥有她,现在!
欧阳烈再也管不了其它,将她修长的玉腿抬高架在自己肩上,将进入一半的男性完全抽出,腰臀再一用力,怒张的男性分身立刻齐根没入花穴中,直冲花心深处。
哦!销魂的感觉让欧阳烈低吟出声。
好紧!好温暖!
男性的前端被温暖的肉壁包住,花心深处好似有什么力量摩擦着敏感的前端,舒服极了。
忍不住刺激,他抽送起来。怕苏采颦承受不住,他还特意放慢速度,但,来不及了……
欧阳烈正奇怪她怎么不呼痛了,低头一看,苏采颦已经昏了过去,脸色惨白,泪痕未干。他看了心中虽不忍,但依着男性本能,他狂野的在她身上需索。今夜,他脑中再也容不下别人,他只要她!
月光静静的洒在两人赤裸的身子上,男性健壮精实的肌肉布满汗珠,英俊的脸上尽是淫野的欲望,更增添满室的春意。在银光中唯一例外的大概是苏采颦紧闭双眼,泪痕交错的面容了。
江南娇娘子3这一生注定欠妳请允许我以真心偿付永无限期
第七章
天还没全亮,微德居的大床上斜靠着一个恼怒的男人,一双黑眸含怒的盯着锦被上的洁白胴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采颦身无一缕的仰卧在被褥上,依着晨曦的微暗光线,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左臂及右大腿有几处粉红色的伤口。看那痕迹,应是锐利的小刀刺伤的,而且刺得很深,否则伤口在结疤脱落后,不会还呈现着粉红色。
她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什么人会对一个姑娘家下这种毒手?要是让他知道,他一定将那人千刀万剐!
欧阳烈的大掌来回抚摸着身旁滑嫩的身子,看到修长玉腿的腿间,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她没有落红!
在传统观念,这代表她不是处子,他有权休妻。但他不相信苏采颦是随便的女子,由她昨夜的惊慌及生涩,他知道并没有人碰过她。但为何她没有落红呢?
他一夜无眠,前半夜是因为对她身子的饥渴,后半夜是看到了她毫无遮掩的身子,那粉红色的伤口深深的刺伤了他的心,玉腿间没有落红的事实更重重的打击了他男性的自尊心。
颦儿啊颦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漫长一夜的需索,苏采颦到现在还是昏迷着。
天蒙蒙亮,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是翠绿。每天天微亮,她就已经打好洗脸水来微德居给早巳起床的苏采颦洗手净脸。
叩!叩!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床上的苏采颦仍睡着。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门外的翠绿等不到小姐的声音,便又轻敲了门。
“小姐!”
门外的翠绿觉得奇怪,叫了一声。
没人应答!
“小姐!”
翠绿急了,嗓门也大了起来。
床上的苏采颦动了一下,美眸微启……
翠绿已经动手推房门了。
“不准进来!”
欧阳烈浑厚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翠绿呆了一下。姑爷不是一早就去练剑的吗,怎么现在还在房内?转念一想,心里头忍不住偷笑。难怪小姐还没起床!从前小姐嘴巴还死不承认哩,现在两人恩爱成这样,等小姐起床后定要好好嘲笑她一番。
“是!”
翠绿笑答一声,便退了下去。
床上的苏采颦已经醒了。
她动了一下手臂……好痛!
“啊……”
苏采颦低吟出声。
抬眼一看,自己居然身无寸缕,忙要将锦被往身上拉,但欧阳烈压住了被子;她再抬眼看他,却是对上一双鹰炽的黑眸。
那是一双有着愤怒、心疼、苦恼、受伤、疑惑的双眼。
他知道了!
苏采颦心里轻叹了一声。该来的还是会来,怎么躲都没有用。
她扫视着四周,想知道自己的衣服在哪儿。她不愿意这样光着身子与他赤裸相见--虽然他也是身无片缕。
“不说话吗?”
欧阳烈对她的冷静有着一丝愤怒。她应该给他一个解释!
“你要我说什么呢?”
苏采颦痛苦的闭上了眼。她知道一旦她嫁人,便要面对这种难堪的场面。
欧阳烈暴怒的将苏采颦身下的被褥扯起,苏采颦被突来的力量往后推向大床内侧。
“这个!”
看着欧阳烈拿着洁净的被子,眼中尽是愤怒,苏采颦知道他是要她解释为何初夜没落红。
但她没太多的情绪,眼中的痛苦因她的低垂螓首而不易窥见,只淡淡的说:“你可以给我休书,我马上回歙县。”
欧阳烈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休书!休书!她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跟他要休书!难道他欧阳烈有这么差劲,她就这么急着逃离?
落红的事,不管她讲什么,他都会相信她。他爱她啊!但她却什么都不说,反而是壮士断腕般的求去。
他欧阳烈就这么不值?不值得她的一句解释?
欧阳烈露出痛苦的眼神,双手抓着苏采颦的肩,摇晃着她,疯狂的叫喊:“妳难道不辩解一下吗?我是妳的丈夫,我有权知道!妳给我说啊!”
苏采颦的肩膀被抓得疼痛不已,贝齿紧咬着下唇忍受着,脸上不断冒出冷汗。昨夜的强猛需索已弄得她浑身不适,加上现在又遭到狂暴对待,她的身子不舒服极了。
“说啊!”
欧阳烈面对苏采颦的沉默,几乎快崩溃了。他使力的抓着她、摇着她。
再难忍耐的苏采颦抬起头,眼眸蓄满泪光,唇瓣颤抖着。
“你要我说什么?难道你过去就没碰过女人吗?如果你不是第一次,凭什么要求我解释初夜没落红的事?反正你要的是处子的苏采颦,不是处子的苏采颦便一无是处!我过去的努力,我现在的努力,我为欧阳山庄做的一切,只因为我初夜没落红而变成什么都不是,我甚至可以想见,你在心里已将我归为荡妇!既然你心中已有成见,还要我说什么!不如你给我休书,大家一拍两散,落得清闲!”
她到最后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了起来,脸庞流下了泪水。
“妳承认出阁前妳就不是处子之身?”
欧阳烈简直气疯了。
“是不是处子之身有这般重要吗?处子可以帮你解决庄内的债务问题吗?处子可以养活这一大家子吗?处子只不过是满足男人的独占欲及虚荣心,是礼教用来绑住女人的东西,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男人在外寻花问柳,却在新婚之夜质问妻子是不是处子之身,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苏采颦这一番颠倒礼教的话,教欧阳烈不敢苟同。毕竟他是在传统儒家教育下成长的,与苏采颦从小的经历大大不同。
“倒不如你今日就给我休书,我即刻离去,不会碍你的眼。”
苏采颦一心求去。
欧阳烈火了。又是休书!他好好的同她讲,她为什么要一心求去?难道她真的这么讨厌他吗?可恶!
“苏采颦,妳别想我会给妳休书,妳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欧阳山庄!”
欧阳烈吼得整个微德居都有回声。
“不,当初我们不是这样说的……”
苏采颦慌了。
“我不管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妳惹火了我,就休想离开我!就算欧阳家只剩一砖一瓦,我也不会放过妳!去他的什么债务!”
欧阳烈暴怒的吼完,拂袖而去,留下苏采颦一人在空荡的床上。
苏采颦泪眼迷蒙的望着欧阳烈远去的身影,整个人往床上一趴,痛彻心扉的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欧阳山庄平静如昔,因为庄主不在,谁都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管家王忠、账房王福可不会担心这事,因为他们现在正忙着听从夫人的指示,解决庄内的庞大债务,庄主不在,正好省事。
“王忠,前几日我请直叔送信到歙县我娘亲那边,这会儿直叔有没有回信?”
“回夫人的话,直爷飞鸽传书,说歙县那边没问题。”
“那就好。王忠、王福,你们知道我想怎么做吧?”
“回夫人的话,这些日子经由夫人的教导,老奴知道。”
“那就好。我请直叔带给歙县那边的指示很清楚,以后苏家制造的纸墨笔砚,就由庄内负责江北的市场,海外方面则由庄内与徐家庄合作,这样每年的利润就相当可观,解决几百万两的债务应该是没有问题。你们要好好做。”
苏家从文房四宝做起,已有相当的名声,尤其是歙砚,闻名天下;欧阳山庄只要掌管苏家歙砚的营生,获利就相当可观,何况还加上其它纸墨笔等项,更是不得了。这是苏采颦拉欧阳家一把,管事的奴仆们都看得出来。
“是的,夫人。”
苏采颦又交代了一些琐事,便回微德居歇着。她这几天极不舒服,好像还有轻微的发烧。从下午到晚膳时分,她都躺在她的小床上,并教翠绿不要打扰她,她要好好休息。
欧阳烈离开两个月了。这近一个月以来,她一直有一种感觉,老觉得欧阳烈站在床边看着她,有时在傍晚,有时在深夜,但她一睁眼,他就不见了,只剩下自己满脸的泪痕。
今日又是这样。春天的夜晚有着一丝青草香,苏采颦意识断断续续的,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间,她又感觉到欧阳烈站在床前看她,她也不想睁开眼睛,内心深处希望他多停留一会儿,不要她一睁眼,他就不见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思念他,思念到心痛。如果她离开可以换回他的归来,那她情愿离开,只求他不要在外面独自一人漂泊,独自一人伤痛。
想着想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些日子她的泪腺特别发达,有时她真气自己不像以前那般坚强,但有时她也想放任自己的情绪奔流。
突然有个温暖的手掌在她脸上游移,想擦掉眼角的泪水。
苏采颦美眸一睁--是他!是他回来了!
带着满身的酒气,欧阳烈回来了,脸上有着没刮的青髭,神情有点憔悴,唯一不变的是眼神中的挣扎与痛苦。
他站在苏采颦的小床前,两人四目对望,苏采颦看着他的眼,之前的暴怒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思念。
他……他不生气了!
苏采颦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欧阳烈轻抚着她的脸,轻声的说:“妳以前没这么爱哭的。”
苏采颦低下头,哭得更凶了。
“颦儿!”
欧阳烈呼唤她的名。
苏采颦一听,知道他还是要她的,抬起哭得红通通的脸蛋,泪眼直望进欧阳烈的黑眸中。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以前的伶牙俐齿现在都不管用了,她只有满心的感动与欢喜。
不管以后怎样,他毕竟是回来了!
欧阳烈抱起苏采颦往自己的大床走去,将鞋袜脱了,两人紧紧的拥靠在床边柔软的靠枕上。
苏采颦被紧拥在欧阳烈强健的胸膛,她闻着好闻的男性香味,小巧的鼻子在胸前磨蹭着,已停止哭泣。欧阳烈的下颚抵着苏采颦如黑缎般的秀发,发间散发出清新的香味,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及她雅致的脸蛋。
无声的情愫紧紧的缠绕着两人,在静谧的居内,两人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秀发上方传来低沉的嗓音,缓慢的说着--“我很想就此远去,但我日日夜夜所想的只有妳一人,想得快疯掉了,颦儿,妳知道吗……我的颦儿,我今生要的只有妳了,不管妳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说得没错,处子又能代表什么,只要他爱她不就结了!只是可惜他不是她第一个男人……不过今生今世只有他能拥有她,别的男人想看她一眼都难!过去的都过去了,何苦用过去的事来折磨自己?
这两个月来,一日不见她,他就心如刀割,每每待夜深人静时才悄悄来看她,看到她满脸泪痕入睡,他心更痛!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选择两人都能接受的方式。
他是不可能放她走的。要他休了她,这辈子更不可能!只要她有一丝爱他、只要她不要再要求回歙县……他不能没有她呀!
欧阳烈将苏采颦的脸蛋托了起来,发现她再度泪流满面。
“不要再哭了,颦儿,妳哭得我的心都疼了。我每夜来看妳,妳的脸上都挂着泪痕,看得我好心痛……乖,不要哭了。”
欧阳烈哄着怀中的娇人儿。
苏采颦感动的一个劲儿点头,整张俏脸宛如红霞。
她还来不及说话,双唇已被欧阳烈吻住。欧阳烈灵巧的舌频频进探檀口中的甜蜜,两人相濡以沫,难分难舍。
“小姐,要不要用晚膳了?”
翠绿在外头问着。
苏采颦脸红的微推开欧阳烈,“夫君要用晚膳了吗?”
“我现在只想吃妳……”
欧阳烈吻着佳人清香的颈窝。
“翠……翠绿,将晚膳摆在嘉业阁,我待会儿就过去。”
“是的,小姐。”
“不要,我要在这儿吃,就我们两人,这样我才能好好吃妳。”
欧阳烈在苏采颦耳边低语。
“等……等一下,翠绿,将……啊--将晚膳摆到房内,我在这儿用膳。顺便教大婶多提些热水来,我要梳洗一下。”
欧阳烈的手伸进了裙内,惹得苏采颦尖叫一声,翠绿只觉得奇怪,也不多想,答应了一声便张罗晚膳去了。
在苏采颦的“哀求”下,欧阳烈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她去梳洗。梳洗过后的苏采颦换上另一套襦衫衣裙,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她细心的将浴盆的水换过,要欧阳烈也去梳洗。
“我也要去洗?早知道就一起洗,省事多了。”
欧阳烈被苏采颦推去澡间时,嘴里直嚷嚷。
翠绿端上晚膳,听到欧阳烈的声音,掩嘴笑了一下,退下去,随即又回来,手上多了几道酒菜,放在桌上,悄悄的退了下去。
待两人端坐在圆桌前,晚膳及酒菜都有了。苏采颦心里对翠绿的贴心很是感谢。
她斟了两杯酒,“夫君,这杯我敬你。”
“敬什么呢?”
“敬……”
“敬天长地久!”
欧阳烈深情对苏采颦说着。
苏采颦粉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略饮了酒,欧阳烈则一仰而尽。
她不敢多饮,只是劝欧阳烈多吃一点儿。他这些日子好似消瘦不少,她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酒足饭饱,欧阳烈迫不及待抱着苏采颦上床“聊天”。
“颦儿,妳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欧阳烈斜靠在床边抱着苏采颦,温香软玉在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之痛才获得一点安慰。
没有人可以从他怀中夺走她!不论是她过去的男人,或是她自己!
苏采颦靠在欧阳烈温暖的胸膛,感受到男体传来的温度,觉得安全。她知道欧阳烈这次回来是真心的;就算她不是处子之身,他也要定她了!
她闭上了微湿的眼,身子缓缓向健硕的胸膛靠紧了些,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不好。”
欧阳烈的耳力极好,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个不好法,告诉我,让为夫的为妳想想办法。”
“嗯……头有点痛,肩膀、腰有点酸……”
苏采颦像是低喃般。
“我帮妳瞧瞧。”
欧阳烈大手一下子就将苏采颦的上衣剥下,露出雪白香肩,如飞瀑的黑发散在其间,更显得肤白细嫩。
苏采颦的身子微颤了一下,她还不习惯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温热的大掌揉捏着雪肩,欧阳烈在苏采颦的耳边低语,“这样舒服点了吗?”
“啊……”
苏采颦舒服的低吟起来。
“还有腰部。”
欧阳烈自语着,大掌把浅黄襦裙也卸下。
“啊!”
苏采颦惊觉自己已是一丝不挂,她离开了宽阔的胸膛,双手遮住自己的胸乳,低下头,如云般柔软的发丝垂在白玉的身躯上。
欧阳烈起眼瞧她,残烛将尽,微黄的烛光照在她迷人的胴体上,使得他的下腹起了一阵骚动。他要她!
“颦儿,不要怕我,我是妳的夫婿。”
欧阳烈将苏采颦放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轻压着她、摩擦着她,想激出她体内的热情。
他轻柔的吻着她,剑舌灵活的进入她的檀口内,贪婪的吮吸。苏采颦生涩的回应着,两舌交缠,宛如天雷勾动地火,欧阳烈的动作由轻柔转为狂猛,双手探索着身下洁白的玉体。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苏采颦的身子,但仍觉得她宛如处子般,不知欢爱为何物。如他的手抚摸到平坦滑腻的小腹时,她的双腿就会不由自主的紧闭,不像一般尝过鱼水之欢的女子,会略微张开双腿。
虽然他曾怀疑苏采颦压根就没被别的男人碰过,只是她个性倔,不肯说明。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她以前有没有被男人碰过,他都不会弃她而去,他要定她了!
苏采颦满脸羞红,双手不知所措的紧紧抓住锦被的一角。欧阳烈的唇往下吻吸着雪白的双乳,轮廓分明的俊脸埋首于馨香的乳间,细细的品尝这充满弹性的娇躯。
由于早年劳动的关系,苏采颦的身材匀称有致,肌理弹性极佳,不似一般女子,养在深闰,缺乏运动,肤质虽然细致,但肌理就略嫌松软。
欧阳烈是习武之人,对手掌间的触感爱不释手。他双掌握住玉乳的两端往中间挤压,浑圆的胸乳更加耸立,乳沟被挤成细细的一条线,他的剑舌便游移在双乳之间,来来回回的舔舐着顶峰上的蓓蕾,引起苏采颦细碎的娇喘。
“啊……夫君……”
“叫我的名!”
欧阳烈沙哑的声音从双乳间传出。
“啊……烈!”
苏采颦倩眸微醉,轻呼出声。
“乖颦儿,再叫一次!”
欧阳烈轻啮着她已然硬挺的蓓蕾。
“啊……烈……不……不要咬我……”
苏采颦狂摇着头,如丝的黑发散在香肩上。
他喜欢她这样叫他。
苏采颦双颊飞红,她感觉到欧阳烈火热的男性正激烈的摩擦着她的双腿之间,好硬、好烫!
欧阳烈沉浸在激情中,他亲吻着她右腿上的伤痕,想将这伤痕自雪白的腿上吻去,这个动作令苏采颦的身体僵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她的背脊升起,心底彷佛有个声音在说不要!
“啊……痛!”
苏采颦痛叫一声,俏脸因疼痛而皱成一团。
“不……不要……好痛!”
苏采颦哭叫起来。
欧阳烈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很想挺进,但看到苏采颦痛苦的样子,他慢了下来,极力强忍着奔窜的欲望,轻声的对她说:“颦儿,放松点儿,第二次不会痛的。”
如果苏采颦过去有男人,这次根本不能算第二次,但在他内心深处,他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不过她怎还会如此痛呢?欧阳烈轻声抚慰之余,心里也感到疑惑。
“颦儿,忍着点儿!”
欧阳烈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些话,俊脸上颗颗汗珠不断滴落在娇柔的女体身上。
“不……”
身下的苏采颦狂摇着头,小手也挥舞抗拒起来,但这些挣扎都撼动不了欧阳烈钢铁般的身体。
我不要!不要!救命啊!
苏采颦内心深处不断喊着。
欧阳烈没给身下的美人儿太多喘息的时间,腰臀一用力,闭上眼感受自己心爱女人深处的温暖,腰肌继续摆动,想往深处推进。
欧阳烈在快感中,残存的理智听见苏采颦一直呼痛。
“痛!好痛……不要!放开我……”
像撕裂身体般的痛感冲击着苏采颦,她哭得整张脸由红转白。欧阳烈以为她只是不习惯,正要安抚她时,却见她整张脸倏地惨白,整个五官都皱在一起,贝齿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身体似乎有极大的痛苦,这是他以前和其它女子欢爱时从没有的现象。
“腿……我的腿……”
苏采颦小手紧抓着被褥,痛苦的从齿缝中吐出这些话。
她的小腿抽筋了!
残烛已尽,整个微德居陷入黑暗中。
第八章
欧阳烈就着新点上的烛火望着苏采颦沉睡的脸,清丽苍白的脸上还有残余的泪痕。
看到她惨白的小脸,他心里的痛苦绝非笔墨所能形容。他侧躺在她身边,轻轻的抚摸着刚才吻过的粉红色嘴唇,想着从她两片唇瓣吐出的话语--烈……不要……好痛……放开我……
欧阳烈沉痛的闭上眼,脑中不断回荡着苏采颦的哭喊。
他想起上次的交欢似乎也是如此,她不断的喊痛,最后昏了过去。原以为只是初次破身的疼痛,但没落红的事实冲击着他,夺去他所有的注意力,而忽略了如果她已非完璧并不会疼痛至此。今日的交欢她还是哭喊着疼,最后居然紧张到小腿抽筋。
天啊!他的妻子居然不能忍受他的求欢,怎么会这样?
好不容易,他确定自己对她的爱,下定决心回来与她厮守,却……老天!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烈微睁开眼,心痛的望着床上躺卧的妻子。刚才经过他运功将她小腿的气血打通,她才喘回一口气,一面低声的说着对不起,一面泪如黄河溃堤,奔流不已。
他温柔的哄着她,要她不要放在心上,直说是他太过急躁了,私底下却暗自运气,将亢奋的欲望压下--天知道那对他而言是需要多大的自制力!在他的轻声细语下,她哭累了,渐渐地睡去,他却是一夜无眠。
“颦儿啊颦儿,妳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低沉的自语在昏黄的烛光下响起。
没有回答,只有满室的寂静。
接下来的数天,庄内上下都知道庄主回来了,而且庄主与夫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夫人到哪儿,庄主就到哪儿,两人如胶似漆,浓情蜜意。
但苏采颦知道自己是亏欠他的。从那一晚,欧阳烈就不再强迫她欢爱,她晚上要回去睡小床,他不准,坚持她与他一起睡在大床上,还教武靖搬走那小床,晚上就寝时,只是搂抱着她、亲亲她,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从那一晚起,什么也没问,什么重话也不说,只是温柔的守着她。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是个好男人,从她第一眼在自家正厅瞧见他时,她就知道。
其实她心里也是喜欢他的,但因为手及腿都有疤痕,使她不相信会有男人真心爱她,这也是当初她极力求去的原因。经过两次深入的接触,她知道自己无法享受鱼水之欢,每次到最后交合之时她都极端的不舒服,一股恐惧感从背脊升起,接着她就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要别人碰她!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身子会这样。
她的身体对于男女交合之事似乎极端的排斥,为什么?
苏采颦愁眉不展的坐在敬园雅致的花园内看着彩蝶漫天飞舞。
嗯……嫁到庐州欧阳家也快半年了,不知娘亲那边怎么样了?直叔三天两头就被她差遣往歙县跑,两人应该有进展吧!
想到这儿,苏采颦浅浅一笑。娘亲要是能和直叔配成一对也好,晚年也有个照应。
“咳!”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遮住她的双眼,还低咳了一声。
苏采颦笑了,“烈,是你吧,我亲爱的相公!”
“呦!光天化日之下,小嘴叫着亲爱的相公,也不害臊呢!”
遮眼的双手放了下来。
苏采颦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无言!是妳!怎么……怎么来了也不使下人通知一声……”
言语间惊喜不断。
眼前的人,唇红齿白,一双柳眉,一身嫩肤,虽穿着青衫做书生打扮,但稍一细看,便知是俏生生的姑娘家。
“正是区区在下我,而不是妳那亲爱的相公。”
赵无言一双水眸笑得了起来。
苏采颦脸蛋微微一红,“妳不要取笑我啦!”
苏采颦高兴的与她拥抱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两女见面乐得很,没注意到赵无言身后一道强劲的掌风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她项上人头而来,随着掌风击出,欧阳烈狂怒的吼声震得整个敬园为之晃动不已。
“大胆淫贼!原来就是你!”
苏采颦一听是欧阳烈的声音,还来不及阻止,掌风已石破天惊的劈至赵无言的脑袋,苏采颦倒抽了一口气,杏眼大睁的无力阻止--实在太快了!
赵无言抱起苏采颦,施展大鹏展翅的轻功,顷刻间,两人已在一丈外的曲桥上,赵无言双手还紧抱着苏采颦。
欧阳烈见状气炸了,立刻运集全身功力?准备再击一掌。
“住手!烈,快住手!”
苏采颦急忙喊着。
欧阳烈闻言,停了一下,见那双手还抱在苏采颦的柳腰上,剑眉横竖,哪里停得下来。
“快住手!她是女的!”
苏采颦急得大喊。
女的?可是……
苏采颦拉着赵无言的手,从曲桥上往欧阳烈的方向急急走来。欧阳烈一脸不悦的盯着两人握着的手,一把拉过苏采颦紧紧的抱在怀里,一双黑眸直瞪着眼前着男装的人。
“烈,这位是我的好友,赵无言,多年前曾救过我一命。无言,这是我--”“想必这就是妳亲爱的相公欧阳烈了。”
赵无言眸里含笑的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
嗯,很好!只有这种人才配得上采颦。瞧他醋劲大发的样子,嘻!采颦可能是天天被关在房内恩爱哩!
“颦儿,她救过妳一命?”
欧阳烈仔细一瞧,这赵无言的确是女的。但她干嘛没事穿男装,害他误以为是欺负颦儿的淫贼。何况女人家哪会有救他人性命的机会?
“嗯。无言是女神医哦,我多年前蒙她搭救,才捡回一条小命呢!”
“捡回命?”
欧阳烈一听,脸色大变。
苏采颦惊觉自己失言,忙转换话题。
“无言,妳远道而来,我先叫丫鬟领妳下去梳洗歇息,待会儿我们一起用晚膳再聊吧!翠绿,领赵姑娘到嘉云轩歇息。”
“是!”
调皮的翠绿在园门边应了声。
赵无言是绝顶聪明之人,当然知道苏采颦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随翠绿下去。
“颦儿,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我以前的闺中好友远道来看我了。”
“可是妳说她--”欧阳烈话没说完,就被苏采颦打断。
“烈,你今日联络徐家庄,联络得如何了?”
“徐家庄那边没问题,他们随时欢迎我们过去。可是颦儿,我们需要到杭州那么远的地方吗?就为了洽谈海外航线的问题?”
“烈,这是一椿大买卖,当然要亲自见个面,说清楚啰。”
“可是,不能就我去吗?妳……妳就留在庄里吧!”
欧阳烈可不希望那两个风流的徐家兄弟见到自己娇美的妻子。
“烈!”
苏采颦好气又好笑的睨了他一眼。
“好……好吧!不过到徐家庄妳全身都要包得紧紧的,教文德、武靖挡在妳前面,千万不可以让徐步云那家伙摸了妳的手。还有那徐青云眼睛会放电,千万不要直视他的眼……颦儿?”
苏采颦早就不知走到哪儿去了,剩欧阳烈一人在敬园穷嚷嚷。
与赵无言的一顿洗尘宴,宾主尽欢。苏采颦席间因欢喜多喝了一点酒,到最后有点不胜酒力,粉颊飞红,醉眼迷蒙,看得欧阳烈心里七上八下的,多想一亲芳泽,却又……唉!
席散,将苏采颦抱回微德居休息,欧阳烈在床边痴望着自己美丽的妻子。方才看她与赵无言聊得如此开心,星眸灿烂,双颊扑红,活像天真的小女孩;而醉酒的她又是这般美丽,娇媚神态,令人心荡神驰……
但她就像莲花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欧阳烈无法自制的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她嫣红的唇瓣,越吻越浓,体内的欲望冲动了起来……
不!不可以!
欧阳烈彷佛遭到电击般,从苏采颦身上弹开,夺门而出。
一桶桶的冷水往身上倒,希望能浇熄自己的欲火。欧阳烈在井边赤裸着上身疯狂的往自己滚烫的身躯泼水,最后痛苦的紧闭双眼,低声叫出心中最深的牵挂,“颦儿!我的颦儿……”
“想不到这庐州府的春天还真热啊!欧阳庄主还得半夜浇水消暑……我看这庐州干脆改名为炉洲算了。有火又有水,真是水深火热啊!”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欧阳烈的身后传出。
“是谁?”
欧阳烈暴喝一声。
“是我,赵无言!”
“妳来做什么?”
欧阳烈看都不看她,径自穿上已然全湿的衣衫,冷漠得很。
“你衣衫都湿了,不快换下会得风寒的。倒不如到嘉云轩,我替你烤烤衣衫吧!”
赵无言一边说,一边小手就要搭上欧阳烈强健的胸膛。
“不用!”
欧阳烈退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没想到赵无言立刻趋前抓着他的衣襟,一张粉嫩的俏脸就在眼前。
“欧阳庄主,今夜采颦醉倒了,你一定很寂寞,不如让我来陪陪你吧!”
赵无言这一番话已是相当露骨的勾引,加上她美目频送秋波,怕是天下男人没几个挡得住。
“姑娘请自重!”
欧阳烈使力拉回自己的衣襟,不让赵无言碰触。
“你当真不要?我的姿色不如采颦吗?”
赵无言还特地转了一圈,让欧阳烈看清楚她曼妙的身段。
“赵姑娘,我今生的妻子只有采颦,如果没事,请回嘉云轩,不送了!”
欧阳烈瞧都不瞧赵无言一眼,径往微德居去。
“哈!哈!看来采颦真的嫁了一位好夫婿。好,欧阳烈你是个真汉子,我赵无言今日就帮你一个忙。”
赵无言笑看着欧阳烈的背影。
欧阳烈闻声停了下来,并没转身,“我没有需要帮忙的事!”
说完,又继续走向微德居。
“没有吗?我可是大夫喔!采颦的身子--”欧阳烈倏地转头,掐住赵无言的双肩,神情激动的说:“妳知道什么事?采颦她……她……”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
赵无言拍拍他掐在她肩头的大掌,“我知道。到嘉云轩谈吧,我可是大夫呢!”
“你身上的湿衣还是换下吧,免得患风寒。你不用担心我勾引你,刚才只是在测试你是否对采颦真心。”
赵无言柔声的说着。
欧阳烈闻言,立刻全身运功,只见白雾状的气体不断从他身上窜出,顷刻间,湿衣已全干了。
赵无言笑了笑,“你的武功很好,体魄强健,可见你真的是爱采颦,才会在屋外自己泼水。你也辛苦了,坐吧!”
欧阳烈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疑问,不过还是依言坐下。
赵无言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欧阳烈前面,“烈兄,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你与采颦的闺房之事有什么问题?”
她一副大夫口气。
欧阳烈看了赵无言一眼,心下迟疑着到底要不要跟她说这闺房之事……
“烈兄,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你也听见采颦说我在多年前救了她一命。我是大夫,不是探听别人隐私的三姑六婆,你尽可以放心,今夜所谈绝不会外露。还是你要继续与采颦过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我也随你。我不勉强人的。”
赵无言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看着欧阳烈。那是一个身陷痛苦的男人啊!
“妳知道我们有名无实?是颦儿……”
欧阳烈有点惊讶。
“不是,是因为我是大夫,且在多年救过她,略微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妳知道……妳知道她……颦儿她……”
欧阳烈情绪激动,似乎压抑了好久的痛苦一下子爆发出来,激动得连话都讲不清楚。
“我知道,你慢慢说,说出来我才能帮你。现在我是个大夫,就当你是与大夫谈话般。”
赵无言不疾不徐的说着。
“采颦……采颦她……她无法与我欢爱。”
欧阳烈深吸了一口气,用比较平静的语气说出心中最介意的事。
“每次交欢她都显得极为痛苦,我因此不敢再碰她。”
他的俊脸上有着明显的沉痛与担忧。
“嗯……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妳……妳知道采颦这样反应的原因?快告诉我!”
欧阳烈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不要急。我先问你,采颦初夜有落红吗?”
欧阳烈摇摇头。
“那你还要她吗?”
“我当初是很介意,但经过两个多月的挣扎,我清楚的知道我是爱她的,我不能没有她。不管她之前有没有男人,我都要她。”
“那你认为她未出阁之前有男人吗?只因初夜没有落红。”
“我……我不清楚。由她的表现,我相信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没落红的事……”
“烈兄,不见得每个闺女初夜都会落红。每个女子由于体质不同,有人初夜会落红,有人不会,并不能依落红与否来判定她是否是处子,这对女性不公乎。”
“可是一般的观念是这样。”
“那是一般愚夫愚妇的观念,我这是大夫的观念。人的身体就像我们的脸,身如其面,各有不同。每个人的面貌长得都不一样,自然身子也不尽相同。还是你宁可相信市井之说,也不愿接受我这大夫的说法?”
欧阳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赵无言的话很有说服力。
“一些女子会因为年纪渐长,或因为经历剧烈的运动,使得她们初夜没有落红,这并不代表她们就非处子。采颦就是一个例子。”
“采颦是因为年纪渐长?”
欧阳烈的医学知识吸收得挺快的。
赵无言摇摇头,“采颦是因为剧烈的外力。”
欧阳烈不解的看着她。
赵无言呷了一口茶,“烈兄,你应该看到采颦身上的疤了吧!你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吗?”
“我没有问她。看样子那应是利刃所伤,伤口挺深的,我怕勾起她的痛处,并没有问。”
赵无言深深的看了欧阳烈一眼,笑了笑。“采颦总算苦尽甘来了,嫁给一位真心爱她、会呵护她的人。”
她又呷了一口茶,缓缓的说:“那是采颦自己刺的。”
“什么?”
欧阳烈大惊,从椅上站起。
看到欧阳烈的反应,赵无言苦笑着,“她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依她的性子,这也难怪。
“烈兄,你总该知道采颦白手起家的事吧!她八岁就扮男装到纸厂当学徒,熟悉整个经商过程。十三岁时,她想自立门户,却苦无资金;好不容易有几个她爹过去的老部属,凑钱要让她独当一面,但银子还是差一些数目,当时就有一个富商的儿子孙鑫贪图采颦的美色。”
赵无言浅笑了一下,“采颦在十三岁就看得出是美人胚子,有沉鱼落雁之姿哦!”
“这个混蛋!我杀了他!”
听到有人要欺负他的颦儿,欧阳烈狂吼起来,直要冲出门去。
“别急,无听我说。采颦与富商之子孙鑫约定好一个时间,在客栈商议合作的事。采颦是细心之人,也知道世间人心险恶,她选在客栈就是想人来人往,料那孙鑫也不敢作怪。没想到……”
欧阳烈眼中冒出杀人的火焰,咬牙切齿,紧握双拳,一副就是要砍人的模样。
“没想到那孙鑫居然在采颦的茶水内下**,想将采颦迷昏后,污了她的身子。采颦警觉性高,当她觉得昏昏欲睡时,惊觉自己被下了药,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刺向那孙鑫?”
欧阳烈抢话。
“不!刺向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夺门而出,向外寻她的马车。那孙鑫贼人下的**量甚多,采颦为了让自己不昏过去,拚命的猛刺自己的肩膀,最后她刺向自己的大腿,只为了不让自己在到达马车之前昏倒。
“采颦凭着意志力,驾着马车冲出了客栈的马厩,但接着她就昏迷过去了。马儿在孙鑫家仆的追赶下受到惊吓,马车冲入了山沟,采颦因此被抛到满是石块的坡地上,一身的血,后来是我恰巧路经那地方,才救起了她。
“经过三日夜,好不容易才救回她的命。我曾告诉她,她因为受到剧烈的撞击,将来初夜时可能不会有落红,要她告诉夫婿实情,必要时,我可以替她做证。没想到采颦是个倔性子,什么都没说。”
欧阳烈听完,脸上的表情又怒又愤又喜又不舍。他从没想过一个女子能有这种胆识与毅力。今后他一定会好好呵护她,不准任何人欺负她一丁点儿。
那是他的颦儿啊!独一无二的!
赵无言看了看欧阳烈,后者正起身,她柳眉一挑,“烈兄?”
“我要去杀了那贱贼孙鑫!”
欧阳烈吼了起来。
赵无言笑了,“小声点儿,否则人家还以为嘉云轩出了什么事呢。那孙家早就被采颦整垮了。以苏家目前的财力及咱们小颦儿的鬼主意,那孙家还有得剩吗?”
欧阳烈想了一下。的确,他见识过苏采颦的手段,要是得罪她的人,她绝不会给人家好过。可他就是想为苏采颦做些什么。尤其是在他知道真相之后,心疼妻子的同时,他也想为她出口气。
赵无言看出他的想法,“烈兄,你只要好好疼爱采颦,就是为她做的最好的事了。”
欧阳烈转身坐下,他知道赵无言的话还没说完。
“烈兄,你说采颦每次欢爱时都极为痛苦,把详细的情况说给我听。”
欧阳烈怔了怔。要他说他与采颦的床笫之事?老天!不要说道无言是女子了,就算她是个大夫、神医,他……他也说不出口啊!
赵无言等着。如果他真的爱苏采颦爱到骨子里去,他会说的,因为他不要妻子一辈子痛苦。他可以一辈子不碰她,但他知道她会因此自责不已,一辈子因为不能给他欢爱及子嗣而痛苦。
“呃……就是……”
欧阳烈打从出娘胎第一次脸红,第一次说话如此别扭,第一次低下头不敢看别人。最后,他终于在满脸通红、吞吞吐吐、两眼直盯着桌面的情况下说完他与苏采颦的床上状况。
赵无言听完,一脸的严肃,沉思许久,时间久到欧阳烈脸色恢复正常,能抬头平视她,她却仍在低头沉思。最后欧阳烈忍不住了,这赵无言到底能不能解决他的问题啊?
“赵……赵姑娘?”
“烈兄,你说刚开始时,采颦并无抗拒痛苦之状,是到最后交合之时才显得极端痛苦而挣扎?”
“是的。”
欧阳烈点点头。他本以为赵无言听完他的陈述会笑他,但他想太多了。大夫就是大夫,只要有病,不论说什么,大夫都不会笑的。
“烈兄,这可能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里面的病了。”
赵无言忧心忡忡的说。
“心里面的病?”
“嗯。采颦当年可能因为孙鑫意图染指她,造成她内心深处对男性的不信任。何况她从小父亲就去世了,男人无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以至于在与男子欢爱时,内心深处对男性的恐惧便会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来,这也就是她刚开始可以接受你,却在最后交合痛苦挣扎的原因。因为意乱情迷时,正是人们内心欲望或恐惧赤裸裸展现的时候。”
欧阳烈一听,脸色惨白。“那……有什么方法可医治她吗?”
赵无言摇摇头,“心病是无药可医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妳是说找那孙鑫?”
欧阳烈不可思议的瞪着赵无言。
“不是。”
赵无言睨了他一眼,“采颦的心病是来自男性,自然也要男性来解决。”
欧阳烈一脸疑惑的样子。男性?难不成找其它的男性来与采颦接触吗?不成,绝对不可以,他不要任何人碰他的颦儿!
“不要想歪了。烈兄,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有真正爱她、关心她的男性出现,久而久之,她内心的恐惧消失了,采颦也就可以与你行正常的夫妻之礼了。”
“我不够爱她吗?我--”“烈兄,不是我泼你冷水。采颦发生这事是在七年前,而你与她相处不过半年,就算采颦知道你是爱她的,但七年可不是一段短时间,任何人都不可能一下子把七年来的梦魇从心里头拔除,你要有耐心。”
“意思是说我也要花相同的时间让她感受我的真心?”
“或许更长!”
赵无言诚实的说。“采颦是世间少见的坚毅女子,她一手撑起苏家产业,心里头的压力多年来已累积不少,她无法全心的放松自己,相信这一点你也很清楚。所以除了孙鑫那件事所造成的影响外,还加上经年累月的压力要克服,这些都需要时间。”
“我就算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要让她内心的恐惧消失无踪,让采颦过她应该有的幸福生活。”
欧阳烈坚定的朝赵无言点点头。
“那也就不枉我大老远的跑这一趟了。”
赵无言笑着送欧阳烈出嘉云轩。
夜已经很深了……
第九章
住了几天,赵无言向苏采颦辞行,苏采颦直嚷说怎么不多住几天,好不容易才来的。
“采颦,我必须到顺天府探望一位好友。她十六岁就嫁到京师,几年前我曾探望过她,中间又隔了好几年没联络,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很想去看看她。”
“无言,妳好像娘亲一样,到处去探望别人家的女儿……什么时候也轮到妳当新嫁娘,好让我去探望妳啊?”
赵无言闻言,俏脸一红,“采颦,妳再这样说,下次我就绕道而过,过府不入,不看妳了。”
“嗳,我的好姊姊,可使不得啊!采颦不说便是了。”
赵无言笑了笑,老气横秋的对欧阳烈说:“烈兄,咱们采颦就麻烦你了。日后她有不乖之处,请勿找我啊!”
“赵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
欧阳烈恶作剧的朝苏采颦眨了眨眼。
“咦,你们在打暗语哦!告诉我!告诉我!”
不理会苏采颦的嚷嚷,赵无言与欧阳烈做揖告别,赵无言临去前还在欧阳烈手中塞了瓶东西,附在他耳边讲了一些话,弄得欧阳烈满脸通红。
“是什么?无言给了你什么?”
赵无言远离后,苏采颦像小女孩要糖似的黏着欧阳烈,坚持要看赵无言给他的东西。
欧阳烈不理她,转过身去,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苏采颦没有发觉,双手攀在他的背上,像小孩般的腻着他。反正他很高嘛,占他一下便宜,应该不要紧吧。
欧阳烈顺势背起她,让她从背后紧抱着自己的脖子,用强健的背肌撑起她轻盈的身子,苏采颦的双脚立刻离了地面,柔郁滑腻的身躯整个贴在宽阔结实的背上。
啊!好软,好香,这感觉真好!欧阳烈喜欢背着她,喜欢她整个人依附着他,这让他有为她遮风蔽雨的感觉。
嗯……好舒服哦!从小爹亲就去世的苏采颦没有享受过被宽阔的背膀背着的经验,今日让欧阳烈一背,居然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及舒适感。她小脸在他背后轻轻摩擦着,好希望就这样被他背一辈子。
正当苏采颦沉溺于被背的舒服感时,那不长眼的文德就出现了,后面还跟着武靖。
“夫人,徐家庄来的飞鸽传书!”
苏采颦赶紧滑下欧阳烈结实的背,满脸通红的站直。
文德故意对欧阳烈投来的杀人目光视而不见--谁教他上次因群芳楼的事打得他昏过去,这次他就来小小的杀风景,哈!
苏采颦展信一看,“烈,徐庄主说他那儿的杜鹃花开得正好,要我们过去赏花,兼谈合作的事。”
“赏花?那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诗情画意,一定是他那花一般的媳妇要我们过去的。”
“烈,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苏采颦兴高采烈的问。
看苏采颦像孩子一般高兴,欧阳烈宠溺的捏了捏她水嫩的脸颊,“亲爱的娘子,妳想什么时候去,我们就什么时候去。”
“那我交代王忠、王福一些事,再让翠绿整理外出要用的东西……烈,我们三天之后出发到徐家庄,好不好?”
欧阳烈含笑点点头。
“哇!真好!烈,你好好喔!”
苏采颦一边叫一边跳,整个人用力的抱了欧阳烈一下,就跳开去交代下人事情了,还在远远的地方叫:“文德,快过来--”文德一听,当然是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向自己的主子。他可不想再一次被欧阳烈打昏在地上。
苏采颦虽是经商之人,但毕竟是女子,对自己的安全很重视,不轻易出远门。在拓展苏家产业时,她出过几趟远门,都是在文德及众奴仆的陪伴之下。出门谈生意根本没心情游玩,使得她虽到过不少地方,但都没啥印象。这次她有夫婿相伴,与徐家庄的生意也不难搞定,尤其苏杭又是人间美景,她决定要好好的玩一玩。
太好了!
或许这一趟出门,可使颦儿的心情放宽些;这些日子她也辛苦了……欧阳烈望着妻子兴奋的背影,手掌不经意摸到赵无言给的东西,脸上又是一阵热!
“王忠、王福,庄内就交给你们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飞传书给庄主,也可以派人到歙县直爷那儿请示。与孙掌柜的货没问题。王福,药材的帐要对好,赵掌柜那儿等我回来再说……嗯,还有没有我漏掉的事?”
苏采颦歪着头想。
“夫人,您与庄主好好的去徐家庄吧,庄内有我和王福等管事,不必太过操心。一路上要小心啊。”
总管王忠恭敬的说着。
苏采颦微微一笑,“那就这样了。烈,我们走吧!”
欧阳烈扶着苏采颦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杭州徐家庄去了。
一路上有欧阳烈的陪伴,使苏采颦得以放宽心欣赏风景,两人有说有笑,看得旁人钦羡不已。
原本可以从庐州府一路往南经徽州府回苏采颦的家探望娘亲,再往东走,就可以到杭州徐家庄,但欧阳烈认为苏采颦难得出门,就从庐州府往东边走,到应天府再往南走,经过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一路南下到杭州,这样就可以欣赏太湖之美。
回程再由杭州往西走,经徽州府歙县探望苏宅的娘亲,再一路往西,就回到庐州府欧阳山庄,这一趟下来,也够苏采颦把江南的景致看个大半了。
几天下来,他们畅游了广济寺、采石矶、莫愁湖、栖霞山、大明寺、瘦西湖、惠山泉、网师园、沧浪亭等,到苏州时本想拜访徐家庄的二庄主徐青云,奈何他带着爱妻云游四海去了。
欧阳烈出门之前与徐家庄商借徐家在各地的别院歇息,徐家庄庄主徐步云慨然答应,加上欧阳山庄本有的别院,足以使他们一路上舒舒服服的游山玩水。苏采颦夜晚都睡得极舒适,欧阳烈并没有刻意求欢于她,反倒是一路上都极为体贴,令她窝心极了,常常带着甜蜜的笑容看着自己魁梧英挺的夫婿。
这一日欧阳烈一行人到了松江府附近,苏采颦见郊外树林边有一条小溪,一时玩心大起,直说天热要到溪中玩水。欧阳烈见日头已西,虽然天色还明亮,但还是早点到自家的松江别院歇着比较好,但最后他还是拗不过苏采颦的撒娇兼耍赖,只好放她在溪边玩水,教文德、武靖陪着她,自己则先到别院看看,安排一些琐事。
苏采颦想到溪里头戏水,可那样就得将襦裙扎高、露出小腿肚。文德与武靖虽然是随从,但毕竟也是男子,不宜让他们见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她便随便找个借口支开他们,自己扎高了裙子,下溪玩水。
好高兴哦!好久没有这般快乐了……溪水清净、鸟语花香,苏采颦在溪中满意的看着自己在水面的倒影,那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少妇,因着运动使得双颊泛着红晕,乌黑如云的秀发,白皙水嫩的肌肤,嘴角眼底皆带着笑意,美极了!
可惜……苏采颦想到与欧阳烈的欢爱,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也想不透自己的身子为何会排斥交欢之事……她微噘着嘴,雪白的双脚踢着溪水,一面走着,一面想心事,不知不觉已是黄昏,距离她原先下水的地方也有一大段距离了--咦?这里是哪里?
“文德!武靖!”
苏采颦大声喊着。
没人回答。
苏采颦看看四周,天色渐渐暗了,却不知身在何方。泡在溪水中的双脚觉得有些冰冷,她赶紧上岸,将襦裙放下,一面高声喊着。
“文德!武靖!”
还是没人回答。
算了,沿着原路走回去吧。反正就这么一条溪,难不成还会迷路吗?
正当苏采颦打算沿原路回去时,树林里传出一阵阵冷笑。“嘿嘿嘿!小娘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吗?让我们兄弟几人带妳回去吧!”
从树林里冲出四个大汉将苏采颦围住,这些大汉个个满脸横肉、眼光猥琐、身材肥胖,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苏采颦内心很恐惧,她独自一人在这儿,欧阳烈、文德、武靖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她到这儿来了……虽然内心惧怕,但她仍不露声色的对这些匪徒说:“我夫婿就在这附近,你们不要乱来!”
“嘻嘻!小娘子,要是妳的夫婿就在这儿,怎么妳刚才喊那么大声也不见有个人回应?倒是我们几个兄弟好心要带妳回家,妳反而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不好吧!”
壮黑汉子伸手就要摸苏采颦,她害怕的退了一步。
几个汉子的眼光放肆的在苏采颦身上扫视,“老二,我说这小娘子身段倒挺不错的,尤其水般的嫩肤……啧啧!尝起来不知是何滋味?”
“老三,剥光她的衣衫,尝一尝不就知道了吗?”
“哈哈哈……”
几个大汉眼露淫色的抓住苏采颦。
被抓住手腕的苏采颦从心里窜起深深的?心和惧怕感,“不!不要!放开我!”
她哭着大叫,心里怕得不得了。
她不要!她不要让其它男人碰她!唯一可以碰她的只有欧阳烈,她真心爱的人,她的夫婿!
“放开我!”
苏采颦使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她看着那几个大汉淫笑的嘴脸,内心作呕到极点。
“小娘子,让我看看妳有多嫩啊!哈哈哈!”
壮黑漠子一把撕下她右边的袖子,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膀臂。
“啊!不要!”
苏采颦哭叫着,使尽力气抵抗。必要时她宁愿一死,也不要别人碰她的身子!
一个大汉轻易的抓住她的双手转到身后制住,一只油腻的肥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移,苏采颦疯狂的摇着头,秀发散了开来。“不要!不要碰我!不要--”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疯狂哭叫着,看着贼人逼近,她几乎绝望的低下了头。
“别哭,小娘子,我们江南四盗一定会好好疼爱妳的。来,先亲一个。”
壮黑汉子用粗手抬起苏采颦的下巴,将自己肥厚的脏嘴往她香嫩的嘴唇亲去。
“不要--烈!救我!”
苏采颦紧闭着双眼,整张脸往肩膀内缩,已经准备咬舌自尽。与其让坏人奸污,不如自尽!她没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迂腐思想,她只不过很单纯的不要欧阳烈以外的男人碰她,她无法忍受那种打从心底涌上来的厌恶感及恶心感。
烈,对不起,我不应该任性而为,让自己陷入困境。有缘咱们来世再做夫妻……
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就在苏采颦决心要咬舌的瞬间,一阵雷厉强劲的掌风劈至,壮黑大汉立即身首异处,鲜红的血喷到苏采颦的脸上、身上!
其它汉子开始惊慌,大声咆哮:“什么人?是什么人?”
“淫贼!放开颦儿!”
欧阳烈的俊脸布满怒气,额头青筋清楚可见,剑眉怒张,眼爆杀戮,随着掌风劈至,长剑也出鞘,寒光剑影,浑身上下充满很冷很冷的杀气。
“烈……”
苏采颦低喊一声。她从没见过他这种模样,活像地狱来的夺命使者。
所谓的“江南四盗”看到欧阳烈一掌就打死他们的同伙,心下已经有点儿畏惧,再看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几个鼠辈开始向树林边移动,准备逃跑。
“大……大侠,你的娘子还给你,小的……小的先告退了。”
原本抓住苏采颦的贼人立刻松了手,往树林奔去。
“哼!哪里走!”
欧阳烈狂吼一声,施展蜻蜒点水的招式,高大的身影一荡一起,一只手臂立刻与主人分了家--造就是刚才抓住苏采颦的脏手。
长剑再起,一记百步穿杨,其它的人被削了鼻子,刺了眼睛,割了耳朵,每个人的胸口再赏一掌百日伤,所谓的“江南四盗”一眨眼间就被欧阳烈收拾干净,哀哀叫的窜逃入林。
欧阳烈只杀了那个为首的盗贼,放过其它人并不是因为他心怀怜悯,而是怕吓坏苏采颦,他怕她看到太多鲜血心底会蒙上阴影。
转身一看,苏采颦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身的狼狈,身上沾满鲜血,满脸的泪痕,全身颤抖不已,无力的坐在地上,嘴唇颤抖的低喃:“烈……”
欧阳烈见状,心如刀割,赶紧将妻子抱在怀中,低声轻语,“没事了。颦儿,我在这儿,别怕。”
“啊--烈!烈!我好怕--”苏采颦死抓着欧阳烈的衣襟,满脸泪痕,紧闭着双眼,惊慌的尖叫,浑身颤抖着。
“没事了,我在这儿。颦儿别怕。”
欧阳烈轻抚着她沾到血迹的脸蛋,试图将血迹擦去。
“烈……他们碰到我了!好脏……我好脏,我好脏!”
苏采颦失了理智,歇斯底里的叫着,拚命用手搓着自己的身体,想把那些坏人的气味搓掉。
欧阳烈看她真的吓坏了,心里很担心赵无言所讲的,怕她会对男性产生完全的排斥感。
“不!妳一点儿都不脏。颦儿,妳很美!”
欧阳烈吻上她略微苍白的小嘴,用整个身体拥抱她,给她温暖。
直到苏采颦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温热的唇瓣才离开那馨香的檀口。
“烈……”
苏采颦美眸半掩,微喘的低呼着他的名。
看苏采颦稍微恢复正常,欧阳烈卸下外衣,将她裸露的雪肩盖住,抱住她施展乘风破浪的超绝轻功,苏采颦只觉得耳边一阵阵呼啸而过的风声,周边景物飞转,转眼已到了一栋华丽的别院,院内灯火通明。
欧阳烈抱着她直奔香泉苑,斥退下人,“全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接近这里!”
几十名准备迎接庄主的奴仆全惊慌的退了下去。
一脚踢上房门,香泉苑一片寂静。
他将苏采颦直接抱入内室,再往内室里边走,推开一扇门,来到室外,四周有巨石竹林,这里氤氲热气袅绕,水声潺潺,是一座户外温泉,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他方才推开的门。
欧阳烈将苏采颦放下,脱下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接着松开她的衣带,将沾血的衣衫脱下,手指解着抹胸上的丝带……
“不……”
苏采颦低着头,微抗拒的低语着。
欧阳烈低下头仔细瞧着苏采颦,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神呆滞,一看就知道她受到很大的惊吓。他心里痛极了,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扯,裸身将她抱在怀中,轻轻的安抚她。
“好颦儿,泡泡水,妳会舒服些。”
欧阳烈抱着她步入温泉,等两人的身子都浸在泉水中时,苏采颦又哭了起来,一直喃喃自语。
“烈……他们碰到我了……好脏……”
苏采颦紧抱着他,整个脸埋在他健壮的胸膛,她脸上痛苦的神情让欧阳烈直后悔刚才没杀了那些贼人。
他将温暖的泉液倾注在她的秀发上,散乱的发弄湿后便柔顺的贴在玉背上,大掌抓梳着她湿亮的发丝。对苏采颦的喃喃自语,他听得清楚,却不予理会,因为越跟着她往里面钻,她越会钻进死胡同。
欧阳烈用巾子擦着苏采颦滑郁的身子,俏脸上的血迹已被洗净,包覆着胸乳的亵衣浸水后湿透,贴在她曲线玲珑的身躯上,饱满的双峰若隐若现,峰顶的红梅清晰可见,看得他血脉偾张,欲火焚身。受到惊吓的美人儿娇弱的依偎在胸前,让他有种强大的保护欲望,他好想……身下的男性分身已全然昂扬,蓄势待发!
禽兽!你怎么可以这样?颦儿才刚受到男性的侵扰,她现在一定不能接受男性的触摸,快放手,你这个禽兽!
欧阳烈心里骂着自己,马上将在苏采颦背上清洗的手放下,并微微的推开她。
苏采颦的身体一僵,泪眼婆娑的喊道:“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知道……我好脏!好脏……”
“不是这样的,颦儿,我……我是怕妳,怕妳不能忍受我的……”
苏采颦含泪摇着头,哭得凄凄惨惨,猛然抱住欧阳烈,“抱我!烈……求求你,抱我!不要让我独自一个人!”
高大魁梧的身躯如触电般猛然一震,双臂缩紧,将苏采颦牢牢的圈在自己胸前的小天地,不胜怜爱的低语着:“颦儿……我最深爱的颦儿……”
他吻住她颤抖的唇瓣,激烈的撬开她的唇间,进入她清香的齿间肆虐着,吻得她喘不过气来仍不愿放开她,巨掌将湿透的抹胸扯下,双手在凝脂般的身躯尽情的游走触摸。
苏采颦被吻得快忘记怎么呼吸,双颊涨红,美目微醉,好不容易欧阳烈的舌唇离开她的小嘴,往下探索,她才得以喘气。吸着温泉的热气,她整个人感到温暖舒服许多。
欧阳烈吮吻着她浑圆的酥胸,苏采颦敏感的叫出了声音,上身微往后舒展,美丽无瑕的颈项、如玉的乳房一览无遗,双峰更加挺立。
欧阳烈将她微微抬起,分开她的双腿环绕着自己的腰部坐着,苏采颦因为从没有用这样的姿势坐过,又由于欧阳烈的身材魁梧,她的腿必须张得很大才可以环住他的虎腰,一时之间,脸红到耳根去了。
“颦儿……抱住我的肩膀。”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像极了听话的小孩,苏采颦将一双玉手环住他的颈子。欧阳烈的大掌在玉背上下抚摸着,一双健腿磨蹭着浑圆有弹性的雪臀,灵活的舌在柔软圆润的玉乳间吸吮,轻啮她敏感的两朵红梅,轮廓分明的俊脸不时贴着她前面,用挺拔的鼻子挑逗她,苏采颦整个人都沉醉在欧阳烈温柔的爱抚中。
双腿间的蜜穴口不自觉的流出了透明的蜜液,修长有薄茧的手指从臀瓣间的沟缝轻轻的按压穴缝儿,等确定苏采颦没有痛苦的神情,欧阳烈才将一根手指探进花穴里,徐徐的抽动。与前次不同的是,花穴口儿随着手指的动作,慢慢的流出了爱液。欧阳烈心中暗喜,但他不敢太过躁进,仍极有耐心的挑逗她、爱抚她……他不要她痛苦。
望着双眼迷蒙,全身肌肤泛着桃红,沉浸在欲海里的美人儿,欧阳烈握住她的腰肢,将她轻举起来,怒张的炽铁顶着她的秘处,再将她放下,利用女体本身的重量及自己的腰力,浸在温泉中的男性分身顺利的插进穴径里,立刻将蜜穴塞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空隙。
“啊……”
苏采颦微蹙着柳眉,却没有痛苦的神情,反而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股暖流从下体蔓延至全身。
看到她没有如以往的喊痛,欧阳烈放心不少,却仍不敢乱动,低声的问:“颦儿……妳还撑得住吗?”
苏采颦意乱情迷中娇羞的微点头,欧阳烈彷佛得到免死金牌般的狂喜,他将苏采颦的玉腿扳得更开,双掌在水中紧抓着粉嫩的臀瓣,身下的男性用力的冲刺起来,一插一抽间温润的水液冲击着两人的交合处,激起阵阵水花。
他蛮横的进出娇嫩的花径,在抽插当中,花瓣儿充血艳红,花心深处不断流出爱液,炽张的男性如野兽般在花穴里肆虐奔窜,私处传来的绵密刺激将苏采颦推上欢爱的高峰,全身娇软的她渐感无力,放松了攀在欧阳烈颈项的小手。
“颦儿,抓紧!”
欧阳烈重新将苏采颦的手搭在自己的颈项上。
健壮的臀腰用力,开始更多的需索,更激情,更狂野的欢爱,如入无人之境的男性巨兽在紧窒的小穴中狂炽插抽,将温柔似水的灵魂逼到尽头,挤压她心中的热情,撩起她肉体的激情,他要看她最销魂的淫媚模样!
“啊……”
苏采颦不住的发出媚声,湿滑的发丝散乱的贴在她的脸上、乳前,面如红艳玫瑰,檀口微微开启,小巧的下颚向上抬高,颈项胸前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一波波的欢愉冲击着她,体内快感流窜,随着欧阳烈的动作加大,快感更是源源不绝。
最后她快承受不住了,整个上身紧贴着狂猛的男性身躯,双手紧抱住欧阳烈的脖子,一张烧红的俏脸埋在他的肩头。又一记的狂插猛抽令她在欧阳烈肩头闷哼一声,贝齿咬上了他的肩,十指紧紧的掐住他厚实的背部。
“颦儿!颦儿!”
欧阳烈沙哑的叫着她的名。
“嗯……烈……”
苏采颦口齿不清的回应着。
欧阳烈嘶吼一声,四周温泉水花喷溅,激情的火花四射,苏采颦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指甲激狂的在男人的背上抓下十道血痕!
第十章
水声潺潺,星夜当空,明月一轮,却因温泉的蒸气而显得朦朦胧胧的,半遮掩的月色自有它的美处。
抱着欢爱过后的妻子,丰润滑腻的身子无力的靠在他魁梧的身上,葱般的玉手随着水液的流动而缓缓摆动,倩眸掩闭,长长的睫毛上残留着因交欢而溅起的水珠,欧阳烈无限宠爱的望着苏采颦。
他终于得到她了。这几个月的忍耐总算是值得的,她终于可以接受他了。
“颦儿……”
欧阳烈意识到两人在温泉中的时间过长了,他抱起意识仍在神游的娇人儿,用自己脱下的衣衫罩着她裸露的身躯,推开门进入室内,大跨步向内室的床走去。
仔细的为她盖好被子,看她应无大碍,他穿好衣服正要推门出去找文德与武靖算帐时,有个很小很小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烈,是我不好。是我支开文德、武靖的,你不要责怪他们。”
欧阳烈转身,看见被子盖得只露出眼睛的苏采颦,“妳醒了?”
“嗯。”
苏采颦轻轻的应了声,仍然只露出眼睛。由她额头的颜色,欧阳烈知道她正脸红着。他上了床,躺在她身边,轻轻摸着她的额头。
“我怎么能放过他们!是这两个跟班办事不力,才让妳受到惊吓;我得好好惩罚文德与武靖这两个饭桶,才能确保妳以后的安全。”
“不……烈,真的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借故支开他们,还走到陌生的地方,让那些……那些坏人……”
苏采颦又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颦儿,不要怕,我都将他们解决了。他们中了我的百日伤拳,至少要疗养一百天才会好,且内伤好了之后,武功也尽失。加上他们脸上都被我的剑画花了,应该不会再危害人群。乖,不要再怕了。”
“嗯!”
苏采颦的美眸痴望着自己的夫君。
“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再怕了。烈,谢谢你!如果当时你没出现,我……”
水气漫上美丽的双眸。
“我看我还是去教训文德、武靖好了!”
欧阳烈粗里粗气的说完就要起身。
“哎……不要啊!怎么突然这样说呢?”
苏采颦情急之下伸出玉手捉住欧阳烈的手腕,锦被从身上滑落,一丝不挂的玉体露了出来。
欧阳烈见了,下半身又是一阵骚动。他舔舔唇瓣,口干舌燥的说:“因为我的颦儿一醒来牵挂的居然是跟在身边的下人,而不是我。何况妳受到惊吓,口中就只顾说着那些谢语,要不就是责怪自己……我哪受得了啊!我还是去痛殴文德、武靖一顿比较快。”
“等等……烈,不要这样,我不说就是了。”
“妳答应不再说谢语,不再责怪自己?”
“嗯,我答应。”
苏采颦连忙点头,真怕欧阳烈一气之下将文德、武靖打得只剩半条命。
“要我放过他们可以。不过……”
欧阳烈故意皱着眉思索。
随着欧阳烈的迟疑,苏采颦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她是责任分明的人,不愿意别人因自己而受罚。
“烈,你放过他们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一双祈求的星眸看着他,她完全忘了遇袭的惊吓及欢爱后的羞赧,只想背起责任,不愿让底下的人受到责难。
“真的?”
欧阳烈心里偷笑了。
“真的。只要你肯放过他们,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做的。”
欧阳烈咧嘴一笑。她肯定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主意才会这样说。
“好,我就放过他们。但妳得听我的话。”
“这没问题。”
苏采颦笑了。她就知道他是好人。
她错了!而且错得很彻底!
欧阳烈将烛火挑得更亮,室内大放光明,他在床尾坐下,声音沙嗄的说:“首先,妳得坐起来,然后把被子放下!”
苏采颦迟疑了一会儿。没了被子,她又身无寸缕,这样……算了,反正他又不是没看过她的身子……她红着脸,低着头,缓缓的推开锦被,坐靠在床头,双膝曲起并得紧紧的,双手遮在胸前,云鬓半拢,摇曳生姿。
欧阳烈看得失了神,几乎忘了呼吸。
好美!颦儿好美!
“再把……再把双腿张……张开。”
欧阳烈的声音极度沙哑,呼吸急促,话都不能好好说上一句。
嗄!他要她……张开双腿?苏采颦抬起头看着他,却看到一张充满情欲的俊脸,双眸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忙不迭又低下头去,俏脸像炭炉般的红热。他好坏!坏死了!
苏采颦屏住呼吸,很缓慢的张开双腿。欧阳烈死盯着她雪白的腿间,随着她双腿张开的速度,一双眼像要烧红起来。曲起的双腿张开了约一个巴掌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再张开点!”
欧阳烈吞了吞口水。
苏采颦咬着下唇,红着脸,双腿又张开了一点儿。室内灯火通明,坐在床尾的欧阳烈眼力又好,看见双腿间殷红的穴缝儿,心痒难耐。但……还不够,他要看见完完全全的她。
“将手放在妳的膝盖上,往左右拉开。”
欧阳烈简直在考验自己的忍耐力。
苏采颦双手遮着红脸,微摇着头。“我不会……不要……”
“妳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
“可是……我……这太……我不会……”
“妳会的!”
欧阳烈往前,大掌抓住她遮在脸上的小手,再将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将双腿拉开到他满意的幅度--那是很大很大的幅度,足以扯开穴口外面的大花瓣,看到私处甬道。
苏采颦虽然思想开放,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不雅的姿势,更何况在男人面前裸露自己最私密的地方,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
“不……不要……”
她几乎低泣起来,想将双腿并拢,但欧阳烈的大掌强压着她的手,迫使她完全开放。
火热的眼就着明亮的烛光盯看着苏采颦双腿间红艳的花蕊,修长的手指轻捻起一片红色肉瓣搓揉着,引起女体一声低吟。
“还好没有伤到妳。”
原来他是怕在温泉欢爱时伤到她,要帮她看“伤口”……她误会他了。她还以为他是好色之徒呢!
没错,欧阳烈就是好色之徒!这一回苏采颦又想错了。
看着凝脂般的玉体,又是这般淫靡的姿态,女性私处最细微的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欧阳烈勃发的男性硬铁早巳疼痛不已。他置身在雪白的双腿间,将压着的小手移到自己胸前,硬声道:“帮我宽衣!”
苏采颦依言动起双手为夫婿解开衣衫。她忘了双膝的压制已经没了,可以将双腿稍微并拢,所以她的双腿还是大大的张开。在她帮欧阳烈解衣衫时,他那双炽热黑眸都没离开过那娇艳如花的水嫩蜜穴;他身下的野兽好想深深的钻进去……
解开的衣衫放在床边,精壮没有赘肉的男性躯体裸露在前,昂扬的分身对着女体平坦的小腹,苏采颦见状,深吸了一口气--不会吧!刚才在温泉已欢爱过一回,挺激烈的,也挺久的,他……还要?
苏采颦全身燥热起来,看着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私处,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又是如此不雅的姿势,羞死人了!
正当苏采颦想把双腿并拢时,欧阳烈的大掌抓住她的膝盖,不让她破坏了双腿张开的幅度。
他喜欢这样看她。完全的敞开,完全的她!
欧阳烈动着下半部的肌肉,用硬挺的分身戳刺着她的花穴口,摩擦着大花瓣,刺动着小花核,希望给她一点时间产生蜜汁津液。炽热的分身前端已渗出兴奋的水珠,他将它轻抹在穴口,但花瓣还不够湿润……
他摸索着床边的衣衫,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瓶子,咬开塞子,倒了几滴在自己的炽铁上,怒张的炽铁顷刻间沾满清香的滑液。欧阳烈在花穴口先轻轻的来回戳刺,最后一鼓作气,身下一用力,坚硬的钢铁因为滑液的关系立刻齐根没入花径中,被层层的肉壁包围着、吸吮着。
虽然有滑液的帮助,但欧阳烈的男根硕大,苏采颦因为体内被强力撑开而低呼起来,心里不可思议的闪过一个念头--他……他真的要再来一次?
不,他不是要再来一次,他是要再来很多次!苏采颦又错得离谱。
“颦儿,不……不痛吧?”
欧阳烈咬牙切齿的说着。
“不……不会……”
体内虽被硕大分身塞得满满的,但并不会痛。她娇羞的往后躺去。
欧阳烈放开膝盖,改握住苏采颦洁白的足踝,将大张的双腿往女体的肩膀两侧压去,迫使修长雪白的双腿大大的张开,苏采颦因为施加在身体的压力而微蹙起柳眉。
上面的男体开始律动起来,在紧窒的蜜穴进进出出的插抽着,想要再一次体验刚才销魂蚀骨的狂热。欧阳烈觉得体内彷佛有一只巨兽,狂妄的想为所欲为。他全部的抽出,再用力的插入,每一次都激起苏采颦的娇吟,她在他狂烈的冲刺中不自主的想躲避,奈何足踝被巨掌大大的拉开,她只有在他身下不断的喘息、媚叫。
“颦儿,妳别躲,让我爱妳!”
欧阳烈使力抓着她大张的足踝压向她身体的两侧,过度的曲张使苏采颦感到身体快被撕裂般,痛得紧咬下唇。
激情中的欧阳烈没发觉,只一个劲儿的冲刺,健壮结实的身体布满汗水,俊脸上的汗珠因激烈的律动而撒在她水嫩的脸上。在体内的炽铁如野兽般的插抽侵入下,私处传来的阵阵快感逼得苏采颦疯狂,脑中一片混乱,双手紧抓着厚实的胸膛,听到耳边不断有人喊着她的名。
“颦儿……颦儿……”
“啊……”
苏采颦狂乱地摇着头,无法响应,指甲因兴奋而紧紧掐入古铜色的胸肌。
欧阳烈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啊--”苏采颦登上欢愉的高峰,尖叫出声,指甲更加陷入健壮的胸肌。终于欧阳烈狂吼一声,将火热爱液尽数喷洒在花心深处。
一双玉手自他胸前落下,留下十道血痕!
隔天中午过后,欧阳烈命下人将午膳摆在香泉苑,自己轻轻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妻子。虽然他可以任由她睡到傍晚,但他可不忍心她饥肠辘辘的在傍晚醒来,所以他要她吃几口膳食,再继续睡。
睡眼惺忪的苏采颦刚开始还迷迷糊糊的,但她看到欧阳烈就全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的看着他。
“烈,你受伤了!怎么会呢?你武功不是很好的吗?怎么伤成这样?痛不痛呢?赶紧教武靖拿伤药来!武靖--唔……”
苏采颦的小嘴被欧阳烈的大手遮住,充满魔魅的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叫了,再叫我会忍不住再压住妳,这样我又会再‘受伤’一次!知道了吗?像小野猫一样的颦儿!”
她张着嘴,惊讶的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肩膀、胸前、背部、大腿、甚至臀部,都有好几道抓痕、咬痕--啊,颈子也有!他全身上下只剩下那张俊脸完好如初,其它地方都惨不忍睹。这是欧阳烈整夜不让她睡觉的结果。
“这……这是我……”
苏采颦终于想起昨晚的事,但是她还不确定。
“没错,这就是武林高手苏采颦昨晚对我的‘凌虐’。我被‘凌虐’得很痛……”
快!欧阳烈在心里补上最后一个字,笑得很开心。
“凌……凌虐?很痛?我……我没有啊!怎么……”
苏采颦整个人都红起来了。她现在意识清楚,也完全想起昨晚的事了。
“昨晚明明是你……是你……抓住……那个……”
昨夜他换了好几个姿势,他武功又好,她根本无法抗拒,只能让他予取予求,随意摆弄。她只记得最后他是抓住她的柳腰,从身后进犯……
看着苏采颦羞红了脸,欧阳烈一脸得意,“好了,娘子,我被妳‘凌虐’就算了,反正我大人大量,原谅妳的无心之过。”
“哪是啊!明明是你……是你……”
话到一半,苏采颦看到夫婿促狭的眼光,才知道他在逗她玩,抡起粉拳就往他捶去。
“好了好了!乖颦儿,快吃些东西吧!免得饿了肚子。”
两人就在香泉苑内度过了愉快的午后时光。
由于苏采颦喜欢香泉苑的天然温泉,欧阳烈就在松江府停留了好一阵子,转眼间春天将尽,夏天来了。
“夫人,这是歙县苏府及杭州徐家庄的信函。”
文德与武靖恭恭敬敬的呈上两封信。
自从那次事件后,文德与武靖看到欧阳烈就躲。虽然他已经答应不责备他们,但那凌厉的目光还是教人不好受,因此两人巴着苏采颦就不放,对苏采颦更是夫人长、夫人短,恭敬得不得了,弄得欧阳烈大吃飞醋。
现在欧阳烈又在苏采颦的身后对两人投以恐吓的目光,但两人只是在心里暗笑。夫人白天都与庄主在一起,晚上两人就窝在房里不出门,旁人哪有机会啊!
苏采颦展信阅读后,满脸的笑意,回头对欧阳烈说:“烈,由于直叔的勤快诚恳,我娘终于点头;娘等夏日过后,天候不那么热,就要嫁给直叔了。”
欧阳烈笑着点点头。这样最好了,亲上加亲,颦儿是永远也跑不掉了。
“另一封是徐家庄的……”
苏采颦正要拆封,被欧阳烈抢了去。
“我来看就行了。”
欧阳烈展信一读,草草看完,扔在一旁,搂着苏采颦就要进屋内。
“嗳!徐庄主是写些什么呢?怎么……”
苏采颦回头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信。
“不要理他。都是一些废话。这些损友!”
欧阳烈抱起苏采颦大跨步的就往香泉苑去,瞪了一眼后面的二人,意思是不准跟!
文德、武靖望着庄主伉俪的背影,文德开始嚷嚷,“唉!我们只好去找翠绿玩了。武靖,走吧!”
空无一人的庭院吹过一阵轻风将地上的信刮起,隐约可看见……
欧阳兄:你再不来,徐家庄的杜鹃花都快谢了。不要像上次一样耍我,说好了要来杭州,人却是在苏州住下……这次你说好要来,人又是在松江府,你到底是来不来?
欧阳烈,你这次一定要信守诺言,我兄弟目前大都在庄内恭候驾……
后面的字被遮住看不清楚了,但可以想见的是徐家兄弟可有得等了!
尾声香泉苑内娇喘连连,偶有几句窃窃私语传出,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烈……那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是当花瓣不够湿润的时候用的。”
“什么意思?我不懂。”
“哎,别问了。等下次赵无言来的时候,妳问她好了。”
“可是那要等好久呢!烈,还是你告诉我嘛,好不好?求求你嘛!”
“唔……要我告诉妳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大野狼坏坏的声音传出。
“条件?”
“对!只要妳听我的话,我就告诉妳。”
大野狼伸出魔掌!
“嗯……好吧!”
无辜的小白兔掉进陷阱里面!
香泉苑再度上演欧阳烈被“凌虐”得很痛快的戏码。
许久之后……
“颦儿,妳可不可以告诉我,妳是怎么变出那两千两银子的?”
“这个嘛……是商业机密!哈哈哈!”
“颦儿!”
欧阳烈又被痛快的“凌虐”了一次!
--完--


天下第一淫帮
侠女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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