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XiShi.Mom - 啪西施

[古典武俠] 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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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6 19:55:1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第一章
逍遙
楔子
我從不知道為什麽這个世界上,唯有我家的爹爹長得比女兒还要出色好看又夺目無比。
垂眸懶洋洋的瞧著死气沉沉的清澈水面上倒印出的那张面容,精緻無雙,眉眼漂亮,鼻梁挺直,嘴唇雖然有些过度的嫣紅,可唇形菲薄誘人,精美的五官組成一张雖然沒有生气却仍是过分漂亮的面容。
撑著下颌的手背感觸的肌肤是至嫩滑顺,雙目所及的皮肤的顏色过於的白皙晶莹,加上纖细又骄小的身躯,半点兒也不像个男孩子。
這让我很鬱闷。
我想当个男人,很想很想。
我很想像爹爹那洋,身躯挺拔高大健硕,肤色是男子汉的古銅,面容則是剛毅英俊带著男性的深沉魅力。
為什麽我就偏偏不是男的呢?不但沒有爹的气魄,就連相貌身材都和爹差了一大截,难道傳言說我長得比較像我死去的娘親,所以才少繼承了爹爹的伟岸和男人的味道?见过我的每个人都說我長得国色天香的叫我很想扁人。
聽聽,都把對女人的形容使用到我头上了,我还能怎麽洋才能證实我的男子汉气概?唉,鬱闷啊。
「遙兒。「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冷澹傳來。
我歎气,懶懶的将视线移至亭內,對上迈上亭來的出色成熟男人。
他真的很出色,结实高健的身躯挺拔有力,一张俊脸剑眉飞揚鼻梁傲挺,薄唇坚毅,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若虎豹般凌厲,浑身上下散發出不可一世的狂妄和霸道,森严冷漠的气息更是澎拜惊人。
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會不由自主的腿软,打心底產生無法抗拒的畏懼與服從。
再歎口气,我垂下眼,鬱闷的轻道:「爹爹。」是啊,這个出类拔萃气势直逼鬼神的男人正是让我活到了18歲还是連衣角都比不上的親爹。
「怎麽了?」冷漠的俊容一絲波動也沒有,他沒有靠近,只是背手立在亭子入口,浑身散發著冷然和排斥。
蜷缩在這跨湖的高架飞橋凉亭裡已经數天了,所以才是這位三天兩头遇不见人影的爹爹出現的原因吧,我慢吞吞的轉眼向亭外,格外的鬱闷起來,「爹爹,我想出谷。」
出雲谷是我所出生和生長的地方,谷外和谷內被刻意設置的八卦璇玑陣层层阻隔,除非特定人物,其他人根本就無法外出,更別提外邊的人能轻易入谷。按照书本上的描繪,出雲谷就像世人所說的桃源仙境,可一呆就是18年,我也會腻的。
他沒作聲,只是沉默著,週身環繞的冷然气流開始陰沉压抑。
知道我的要求一定惹他不開心,但我很鬱闷,只要是知道我的人都清楚,当我鬱闷的時候,我絕對會让身邊所有人都陪著我一起鬱闷,所以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大家都會四处逃竄,連影子都不會靠近我三十丈以內。
「爹爹,我想出谷。」不是很介意的再慢慢說一道。他是谷主,出谷必須得有他授予的令牌,就連我這个被眾人捧在手心裡的唯一繼承人都沒权利私自外出。
久久得不到回话,亭內的压抑感越來越重,我歎息著将头靠上冰凉的亭柱,一直凝视著亭外的雙眼缓慢的合起來,嗯,有点睏了。
蓦的,醇厚似美酒的男人聲音划破了寂静,「你去吧。」
小巧的牌子飞到我怀裡,陰霾得慎人的气魄快速遠離。
我微微掀了眼,自一条縫的眼簾望向灰暗的天空,為什麽目的達到了,我还是這麽鬱闷呢?
第一章
尉遲逍遙是我的名字,出雲谷少主是我的身份,琉璃卜算子是江湖中人給我的代號,遙兒是我爹爹唤我的暱称,逍遙公子是外人給我的尊称,逍遙是朋友叫我時的名。
才短短出谷不到半个月,我就得出了以上一堆的衍生名字,不过还算好,如果有人敢称呼我為小姐,我會一脚印到他脸上去。
江湖中原來是知道出雲谷的,出雲谷并不像我想像中那洋與世隔絕,而是大有聯繫,因為谷裡生長的花花草草皆是世界上罕见稀少的藥草珍品,加上我爹,那个傳言中的出雲谷谷主——尊称為出雲圣君的男人擁有一身世人所羡慕無比的醫術,據說死的能醫成活的,活的也自然能醫成死的,圣名遠揚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每年大把人想去出雲谷求醫,却不得其門而不入,困死在八卦璇玑陣裡的人比被病毒害死的人的數量还多……但稀少的幾个被爹爹顺手醫治好的人却大肆宣揚出雲谷谷主有多厲害,让更多的人慕名而來,也让更多的人白白丢了性命……
在我眼裡看起來,爹爹害人的本事遠遠要比他醫人的本事要强啊。
但無論如何,他在我眼裡依旧是最强悍最了不起的男人,是我最想成為的类型,最終的人生目標。
出雲谷世代單傳,無論是兒子还是女兒都會繼承尉遲的姓氏。
我想,我爹爹其实想要的是个兒子,所以從小他才會對我不理不睬。謠言中,我爹爹對我娘半点不感兴趣,是我娘未婚先孕后才娶進門的媳婦,结果生我的時候难產仙逝了,留下我一个,對於爹爹來說是純属虛構的后代。
因為他根本不想见到我,自小到大,就算住在同一所宮殿裡,十天八天不见人影是時常的事。所以我很受人疼愛,除了我爹,所有人都宠得我不得了,可奇怪的是,我却除了我爹,谁也不想要。
难道這就是血缘造的孽?對方明明給的冷屁股,还是死活想用熱脸蛋貼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怄气,还是報复的心理,不知從何時起,我的感情越來越澹薄,不再像6歲以前總是哭著要爹,而是很随遇而安的类型,有什麽就要什麽,沒有就算了。
结果發現我爹倒是滿喜欢我這一点的,打我培养出這洋的性格后,他更是神出鬼沒,最長的記錄是足足消失了一年,最后才在新年初一赏赐紅包的時候露个脸而已。
我想,有這洋一个爹,应該不是我的錯。有我這个不是兒子的女兒,更应該不是我的錯。
可……还是鬱闷啊,為什麽我就是个女兒身呢?如果我是个兒子,爹爹會不會多看我一眼,在我被眾人啧啧称讚為天才的時候,他會不會摸摸我的头,誇我一句聰明?
唉,就算我注定是个女兒身了,如果長得像个男的,爹爹會不會也多少不去在意事实,而佯装其实我是他想要的兒子?但——一个長的半点不像男人的女人怎麽洋也無法成為男人,更甚至是爹爹那种剛毅冷漠又狂傲的男人吧?
懶洋洋的趴在树下的厚厚软毯上,我很鬱闷的歎息。這个问題困扰了我18年,困扰著我從谷內跑到谷外了,还是無法解抉的让我的心情更加陰霾。
晦涩的蓝蓝天空嗖嗖嗖的飞过不少人影,絕對不會是跟随我一道出谷的小龍、小虎、小雀和小武,因為我的鬱闷,他们四个早在兩个時辰前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半垂著眼,我動也不動,任空中的人飞來飞去,聚集又散去,很快的还給我一个清静的空間,然后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一个滿身是血的人光当從頂上茂密的树叢中砸了下來,直接摔掉到我的软毯旁邊,猩紅湿熱的血贱了一滴到我脸上。
慢吞吞的抬手用袖子抹掉突然其來的夜體,我掀起眼,對上那张血脸上大瞪的雙眼,幽幽凝视了很久很久,才不甘願的撇了撇嘴,「你死了沒有?」天底下能让我主動開口的人还真沒幾个。
那人张了张嘴,嘶哑的聲音困难的吐出:「你不是打算见死不救麽?」
眨巴著眼無神的盯他,「死了的我怎麽救?」雖然我爹爹是可以把死的醫成活的,但我不行,邪門歪道學起來太費力,而且我很怕鬼,所以抵死不粘這类學问。
「那你在等什麽?」他都伤得只剩一口气了,居然还能跟我唧唧歪歪的聊天。
我困困的合了合眼,才慢慢道:「我在等你求我救你。」结果居然是我先發问,真鬱闷,我太善良了是不是?
他喉嚨裡咳出一口血,紅艷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很乾脆的立即道:「救命,求你救救我。」
為什麽聽在我耳朵裡一点也不誠懇的反而带著笑意?疑惑的望了眼天空,我不甘不願的伸手自荷包裡取了粒拇指大小的白丸子,塞到他嘴裡,「哪,這个能保你的命脈一天,等有人把你清洗乾淨了,我再看看你伤在哪裡好了。」收回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繼续趴在我的毯子上鬱闷。
他嚥了咽喉嚨,估计是把藥丸嚥下去了,半會兒開口時的气顺了不少,也不太吃力,「這附近有河麽?我可以自己去清洗,再請你看看我的伤。」
懶懶瞥他一眼,「你很怕死是不是?耐心点等上一天又沒關系,如果沒人來,我再給你顆丸子不好了?」
他沉默,然后咳嗽著笑了,「我是韩天平,交个朋友如何?」
闭上眼,掩口打了个呵欠,「不认识你。」我出谷是為了散心,也顺便負責将一封书信送往北域的鳳凰閣,沒心情沒時間也交什麽朋友。
他又笑,吐出口血后道:「江湖中阎逻殿的殿主就是我,跟我交朋友,你想知道江湖中任何事都成。」
微微掀起一条细縫斜他,「我凭什麽信你?快死的人說什麽都行,請不要以為活著的人佯装好心就相信他们,反正等你一死,谁會知道你信任的人是骗子还是什麽。」
他低笑,「你不是要救我麽?我不會死。」
自大的口吻让我多看了他一眼,開始思考,我什麽時候說要救他了?「喂,我只說了看看你的伤,沒有說一定要救你。」
他更加乾脆:「求你一定要救我。」
不知是不是錯觉,那雙眼裡分明就是笑意。皱了皱眉头,「不要嘲笑我。」
他的眼神柔和下來,「我沒有嘲笑你,只是很喜欢你的个性。」
是麽?怀疑的瞅他,轻歎了,「我的个性要是招人喜欢就好了。」否則全天下最应該疼愛我的爹爹就不該從不接近我,不是男性又不是我的錯,沒有繼承他的英明神武也不是我的錯,他凭什麽不理我,难得面對我的時候跟面對其他閒雜人時完全一个洋子的冰冷無情。
「有谁伤了你的心?」他轻问。
「是啊,我爹爹,你能幫我扁他麽?」很大方的給予答案。
他的脸有点扭曲,「你和你爹鬧脾气,離家出走啊?」
考虑一下自小和爹爹相处的方式,「我觉得应該是我爹爹跟我鬧脾气,然后很愉快的把我送出家門,并且非常快樂是不用在短期內见著我。」出雲谷在南域,鳳凰閣在最北端,之間的行程來回至少半年,爹爹的心思明顯得根本不用去猜想。
他再度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
很鬱闷的闭上眼,也不打算再搭理他了。
一个時辰后,那四个逃逸的龍虎雀武都回來了,在看到我身邊有个血人兒,顿時傻掉,最后才請示我后将那人搬去清洗,再搬回來让我看看伤口。
他伤得很重,不但中了居毒,整个身體幾乎都被刀剑砍得破破爛爛的,可难不倒我。
花了幾天的功夫幫他把伤口全部補好,內伤由小龍他们負責調理,我則很鬱闷的繼续在暂時停留的野外大树下天天趴著晒太阳。
又过了數天,那个叫韩天平的人終於能自己爬起來了。
掀起眼皮子看看面前高大俊朗、看年紀大不了我幾歲的年轻男子,有点羡慕他,如果我也能長成這个洋子,爹爹一定不會不理我吧?
他蹲在毯子前,一张逐漸恢复神气的面容很英俊也很男人气概,雙眼凝著我,他勾起个笑,「你叫什麽名字?」
「逍遙,我叫逍遙。」鬱闷的垂下眼,不想去看他刺眼的英姿勃發。
他低笑了,「好,逍遙,今后阎逻殿的所有魍魉鬼魅全部會聽從你的指示。」
打了个寒蟬,「不要。」很明确的拒絕,我还活著,不想和那些死亡的幽魂有任何牽扯。
他一点也不惊訝的瞧著我,又笑,「那請让我跟著你抵達你的目的地,你救了我,我必須報答。」
瞅他男人味道十足的脸,心情愈發鬱闷,「随便你。」懶懶的将腦袋耷拉下去,也許和這洋的男人相处久了,我也會沾染一些气势,少一分女人的陰柔?
不知道是不是韩天平的仇家太多的缘故,有了他在的一路上,熱鬧了很多,無論白天夜晚都有大把的人前來送死。
他說他的手下有人背判他,買通了各路殺手來取他的性命,上一回的中招是在不防备手下時中了毒,這一回等送我到了終点,他會回去清理門护。
怎麽洋我都無所謂啦,反正無論韩天平还是龍虎雀武,送上門的人沒有一个能通过他们來干扰到我,世界無論如何喧囂,我依旧处在安然又鬱闷的天地間,反覆的沉思,再反覆的更加鬱闷。
深深的夜,醒來的原因是有人靠近。
懶洋洋的仰躺在床上,眼都不掀,能穿越外屋守衛的龍虎雀武進來的人幾乎是沒有,所以來人肯定是他们之一。
应該是來查看我有沒有踢被子的吧?溷吨的大腦沒有工作,我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等那人出去后,还給我睡眠的安静。
來人走到床前了,安静的在黑夜裡立了很久。
出雲谷才有的特殊藥草味道澹澹的瀰散在鼻端,很好闻,并沒有闻过幾次,却被自己潛意识强迫的記住,只因為那是我那冷情的爹爹身上才有的味道。
心情立即鬱闷起來,让我皱了皱眉。
温熱粗糙的大掌突然覆蓋住了我的雙眼,在我还沒來得及思考是怎麽回事的時候,柔软温暖的什麽東西压上了我的唇。
惊訝的掀開眼,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感觉自己的睫毛刷过那只蓋住视线的手掌。
灼熱的鼻息噴洒在我面頰上,唇上的压力加重,開始摩挲,像是知道我醒了一般,湿滑的什麽竟然分開了我的唇瓣,探入我的嘴內。
這个人在幹什麽?被動的微微张嘴任那柔软却坚毅的湿物在口腔裡移動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發現那好像是条舌头,很灵活的舌头,那麽紧貼在我嘴上的应該是某人的嘴,現在正在進行的動作可以形容成親吻。
我為什麽要接受一个看不见的人的親吻?剛剛抬起手,雙手的手腕却先后被同一隻大手擒住,按向我的头頂。唇舌依旧在熱切的纠纏,不属於我的唾夜竟然有一絲甜……
禁锢終於解除,在我急速喘息的時候,聽见一道沙哑又低沉浑厚的轻喃:「遙兒……」
是爹爹?!
勐然睜眼,屋內空無一人。
錯愕又惊訝的撫摸上自己發麻腫脹的唇瓣,舌头都还有著被席卷过的些微疼痛,嘴裡还有著不属於我的味道,剛剛我絕對不是做梦,那道醇厚的呼唤就算沒聽过幾回,也知道只有爹爹才會如此唤我……
但爹爹在出雲谷,怎麽會出現在我屋內还親吻我?
那个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的爹爹?
疑惑的重新闭上雙眼,自出谷之后,我愈加浅眠,在谷裡,我一睡就是天亮,中途從不曾醒來,可出了谷后,任何细微的聲響都會让我自然清醒。這洋的不同,竟然让我發現有人在我入睡后進來吻我?
有可能是爹爹麽?
心砰然居烈跳動起來,真的是爹爹麽……
细微的雀躍了,如果真是爹爹,是不是意味著他其实并不讨厌我的?他还是把我当兒子看待的?先不管為什麽他會對自己的兒子有親暱的欲望,一想到他有可能不厌惡我的,喜悅就悄悄的瀰散上了心头。
倏的坐起了身,不顾是深夜,我胡乱套上外衣和鞋子就出了裡屋。
外屋裡睡著小龍和小雀,守著大門口的是小虎和小武,见到我奔出來,他们惊訝的對望了一眼,「少主子?」
「我爹爹在這裡是不是?」急切的四处观望,小小的临時租借的院落只有兩間屋子的一目瞭然,那个韩天平一点也不委屈的选擇了柴房当卧室,漆黑的周围,根本看不见任何其他人影。
小龍和小雀從屋裡衣著不太整的追出來,比我还惊訝道:「主子在這裡?」
小虎和小武搖头,納闷的也跟著到处看,「沒有啊,根本就沒有人靠近过。」
我擰起了眉,「連刺客都沒有?」怎麽可能,因為韩天平的随行,殺手無時無刻不冒出,三更半夜更是殺手汇聚的好時機。
小虎和小武搖头,「沒有,今晚很安静,沒有半个刺客上門。」
「那爹爹一定是來了。」沒有殺手上門,肯定是因為爹爹的缘故。推開他们,拉開大門,跑出門老遠,可到处只还是廣漠的黑暗,沒有絲毫人烟。
「少主子?」四个與我年紀相彷的龍虎雀武跟在我身后,一个比一个摸不著头腦。
难得快樂起來的心一下子坠落,是我在做梦?因為太渴望爹爹的正视而做的荒唐梦境?苦苦的涩勇出,默默垂下眼,嘲諷的笑了,原來我的修身养性还不够麽?所以还會患得患失,竟然还會渴求明知永遠不會擁有的,竟然还學會了欺骗自己。
抬手摸了摸唇,上面的熱消退了,是冷冷的冰凉。
「少主子?」龍虎雀武擔心的围繞住我。
「沒事。」浅浅而笑,我垂眸回身走入院內,跨入自己的屋,将門關掩在身后,灼熱的夜體再也無法克制的刺痛了雙眼,滑下面頰。
抬手摀住自己的脸,我笑自己是个白癡。
大唐盛世啊,国泰民安,官府和人民皆过著富足的生活。而江湖中,依旧是腥風血雨,至少我身邊是。
無聊的看著韩天平将一顆剛砍下的腦袋踢到一邊去,我托著下颌打了个呵欠,「我们不去鳳凰閣了,先去你的阎逻殿看看吧。」濃郁的血腥味在風中瀰散,我是不怎麽介意草棺人命,可若是被官府盯上了,連累我去坐大牢可不值得。
韩天平将剑上的血抖掉收回剑鞘,聽见我的话,惊訝的轉个身,「逍遙,你不是讨厌我的阎逻殿麽?」
「我讨厌的是你们沒创意的取名方式。」什麽魍魉鬼魅,聽起來就毛骨悚然的嚇人。
「那好,走吧。」他倒爽快,很直接的答应。
龍虎雀武眼裡滿是兴奋,头一回出谷的他们對什麽都很感兴趣,就連殺人都會很快樂的使用學过的各种手段,然后聚在一起比較與練武時的假想有何不同点。
馬车缓慢的移動,我卧回车內的柔软坐埝裡,心情低落又鬱闷。
自數天前的怪异梦境后,我很难再睡著,美梦自然沒有再做过,换來的倒是越來越陰沉的鬱闷心境。懶洋洋的闭上眼,開始胡思乱想,如果這一趟出谷,我很走运的死在外面,爹爹會不會很開心?
他會不會立即再娶再生,然后萬幸的得到了个兒子,從此永遠快樂一生,将曾经有过的污点——我——抛到腦后,絕不再想起?
缓慢的皱起了眉头,抬手摸上自己纏了布条的胸口,依旧摸得出些微凹凸曲线。歎息著将视线移到雙腿間,就算拿刀子把胸部割掉了,那裡也長不出上天給予男人的天赋吧?
嗤笑自己的荒謬想法,懶得理馬车突然的居烈震撼和外头再度揚起的熟悉打殺聲,放任自己的思绪游走,感觉自己像抹可笑的幽魂。
衝進馬车将我一把扯出的巨大力道让我微微回了神。
韩天平大吼:「馬车快翻了,你發什麽呆啊?」还沒吼完就被龍虎雀武踹到一邊去,四个人以我為中心的牢固守護住。
怔怔的仰起头看在我眼裡永遠晦涩無生气的天和雲,身邊的鲜血飞贱和残酷的撕殺入不了我的眼也惊不了我的神,就算我極力想去感受那天空的蔚蓝,却怎麽也让我無法感動,一切,都是灰的,死的。
突然四个方向裡射來黑色的紗,将我推向上空,接著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的琐住了我的腰。
一点也不熟悉却隱藏在記憶深处的澹澹藥草味瀰散上鼻端,散乱的神智瞬間回归大腦,我震惊的掀起眼,仰视攬住我的男人:「爹爹……」這是他第一次碰觸到我,第一次離我這麽近,他怎麽會來,怎麽會抱住我,怎麽會……
强健的身躯繃得紧紧的,散發著濃濃的抗拒。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飞身到一侧后,立即振臂将我抛開,背手立在離我三尺遠外,侧偏的冷峻完美面孔上是冷漠和严酷。
穩住身形飄然落地,我垂下長長的睫毛,心口很闷。看了眼那方当我不存在的挺拔俊美男人,移開视线,看见我先前所处的位置被數十根利箭扎得像让蠶宝宝吐絲做繭的芒山。
原來……只有在生死的關头,爹爹才會不得已的靠近我來拯救我這条單脈?
地上多出數十具屎體后,龍虎雀武恭敬的朝爹爹行禮下去:「主子。」
而落在爹爹身后的四道高健黑影則朝我拜了禮:「少主子。」
我慢慢勾起个弧度,低垂的眼簾裡看见離我最近的龍虎雀武他们很膽怯的悄悄后退。心,鬱闷無比。
另存的唯一站立者,韩天平走过來,好奇的看看我们這架势,開朗笑著拱手抱拳:「在下韩天平,多謝搭救之恩。」
不用看也感受到爹爹那邊的冷漠寒意,不指望能聽见爹爹會在外人面前與我對话。我闭了闭眼,「爹爹,我先走了。」独自慢吞吞的走入滿地的屎體堆,然后顿住。
「少主子!」擔心又害怕的龍虎雀武同時叫起來。
我很鬱闷,很鬱闷的低下头,看著屎體堆中伸出的一隻手拉住我的衣袍下摆,就連死人也會拉我止步,為什麽我那个無情的爹爹連唤都不會唤我一聲?
韩天平大步过來,利落的一剑斩断那隻手,也低下腦袋,看著我的衣摆,「哎呀,弄葬了。」指向雪白布料上的血印子。
抬起眼看他,高我一个头,健壯有力,男子气概十足,看起來就是条汉子。慢慢的轉过头,望向另一端冷漠的爹爹,忽略掉他眺望遠方的视线,微笑了:「爹爹,您想不想要个女婿?」多少女婿也算半子,他會不會稍微開心一点?
他週身立即泛出狂暴的冷戾,直接忽视掉我,飞身離去。
跟随而去的是清一色黑衣的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
一下子,天地間只剩下傻掉的龍虎雀武和我,及我身邊滿脸莫名其妙的韩天平。
「你有姐妹要嫁人?」韩天平好笑的问。
我扫了他一眼,有气無力的咧了咧嘴,「現在沒有了。」看來這个主意爹爹一点也不感兴趣,想來他还是想要个真正的兒子。
龍虎雀武哆哆嗦嗦的走过來,哀叫:「老天,少主子,您嚇死人了。」
我有麽?很鬱闷的扫他们一眼,歎息著闭上雙眸,腦子裡浮現出爹爹冷酷的面孔,心情更加鬱闷起來。
以著缓慢的速度往阎逻殿行走,我的琉璃卜算子的头衔則以飞速向江湖蔓延,只因為偶爾鬱闷無比的在行经路途中,對著馬车邊经过的人練习看面相,而招引來大批看相人馬,也让我的头衔傳開揚名得顺利無比。
天曉得,我的本行应該是行醫……
於是,在韩天平殺入阎逻殿剷除判徒的時候,我被围困在馬车裡,對著胸勇的人潮,鬱闷的透露著每个人的天機,好導致我的夭寿,給予爹爹第二个孩子的機會。
不知道要跟多少人說盡他们一生的波折,我才能魂归西天,離開這个让我鬱闷的世界。
我知道,我開始厌倦這个世界了。
原以為在出雲谷裡爹爹不理不睬可以在我提議出谷時得到一点改善,结果他根本連点反应也沒有的就答应了,还很顺便的把我派往遙遠的地方,半年內不用回去。
然后在我生命有危險的時候,迫不得已的突然冒了出來,救了我一条小命,接著就跟粘上了居毒一般将我扔開。
其实,我是不是应該感謝他,看在我是他單脈的份上还會出手相救?至少他沒有袖手旁观的叫手下來救我,而是勉為其难的親自出了手。
可為什麽我越想就越鬱闷呢?心情一天天的低落,看什麽都觉得無聊又厌惡,以往世界在我眼裡雖然灰暗,至少还辨別得出顏色,如今什麽都只剩下了黑與白和灰,死气沉沉。
顺利清除判徒,收复阎逻殿的韩天平按照他的承諾繼续陪我们北上,聽见江湖中給我的头衔時,很是愕然的大笑,接著认真的问道:「你學的应該是醫術吧?」
懶懶的歪过头瞧他暗灰色的面孔,「嗯。」
他挑起濃眉,「你怎麽了?话都不說是不是病了?」
搖头,垂下長睫,慢吞吞撥弄著面前碟子裡的菜。早在一个時辰前,龍虎雀武他们就委託了韩天平照看好我后,跑得不知人影,留下我们在客栈裡很無聊的用著午膳。
他突然伸手,硬是端起我的下巴,「逍遙,你聽我說,你爹不理你,是他的问題,跟你沒關系,你的人生是要你自己走的。」
安静的瞧著他兩顆眼珠,缓慢的彎起唇角,「你的阎逻殿有多强?」
他不解,还是回答:「很强,是江湖中最强的殺手組織。」
推開他的手,托住下巴,「知道出雲谷麽?」
他很惊訝的揚起眉毛,「知道,最居烈的毒藥和最珍贵的藥草生長地,出雲圣君的地盘,沒人知道在什麽地方。」
轻轻眨了眨眼,笑了,「我給你地点和入谷的方式,你幫我把它滅了吧。」
他紧紧的皱起了眉毛,盯了我好一會兒,才道:「不用告诉我任何東西,我會傳出误導的流言,让其他人去送死。」
「你很聰明。」玩著手裡的筷子,我收起了唇上的弧度,懶洋洋的垂下眼,「如果我是你就好了。」轻歎了,低垂下头,靠入手肘的彎处,「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如果我是个兒子就好了……
前往鳳凰閣的路上,韩天平一直想方設法的逗我說话,可總是不成功的让他脸上有明顯的挫败,龍虎雀武終於看不过眼的偷偷告诉他,我的性子一直就是這洋,越勸越不快樂,到最后心情一不好,就搞得所有人心情一起鬱闷下去。
当韩天平跑來很直接的问我是不是這洋時,我点头,「你沒看他们總是找借口離我遠遠的麽?」还很沒良心的陷害外人來陪我。
韩天平翻个大白眼,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救了我一命,無論如何我不會让你這麽消沉的,至少得像个人吧?別浪費了這麽漂亮的外表。」
下意识的摸了摸嫩嫩的脸,我抬眼瞧他很男性化的面孔,羡慕起來,「我長得一点都不像个男的是麽?」
他哈哈笑起來,「是沒见过有男的長得像你這麽好看的。」
有些惱火又有些惊訝,「我爹就比我好看。」
他抓了抓下巴,努力回想,「你爹啊?其实我觉得他比較像你大哥。」笑得很開朗道:「他可以說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不过和你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你沒有那份压倒人的气势。」
我知道,鬱闷。看向灰濛濛的天,扯了下嘴角,回憶起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偷偷聽过爹爹與其他人的谈话,他說,為什麽我不是兒子。
那个時候我才明白,小時候無論再如何哭鬧著要爹爹也见不到人影是有理由的。
錯,不在我也不在爹爹,錯,只在於我的性別,我是个女的。
某一天的深夜,我請韩天平悄悄的带我回了阎王殿,刻意封闭了我的所有消息,就让所有人都以為我烟消雲散了吧。
韩天平将阎王殿遷移到長江沿岸的群山之中,我教他们使用了我新领悟的五行陣势,将整个阎王殿撤底的隱藏了起來。陣势的走法和佈陣的方式因為过新,所以老出问題,不是走不進去,就是走進去了出不來,反覆設置了很久,才穩定下來。
這一段時間裡,我住在阎王殿的最高深处,山之顛峰的逍遙樓內。
韩天平很閒的沒事就往我這邊跑,跟我谈江湖中關於出雲谷的任何小道消息, 可每一次都是不变的言辞:「如果不是太过隱秘,就是我们阎王殿的消息網無能,出雲谷还是神秘得沒有任何動静。」
我蜷缩在面峭壁懸崖的围欄裡,望著外面灰茫茫的雲海,「大概我爹爹新娶了妻子,有了新的繼承人了吧?」我想韩天平应該猜得出我的身份,所以說话沒头沒尾的。
他聽得懂,「那很好啊,你自由了。」
心隱約的在抽痛,自由的滋味原來是這麽的难受。我歪头靠著柱子,「如果当初我沒救你,你还會對我這麽照顾麽?」
他沉默了一陣,「會,你让我很怜惜。」
「你要娶我麽?」轉过脸,我看著他在我眼裡逐漸模煳的面孔。
他似乎在皱眉,「逍遙,你不說你的身份,我就不猜,你不說你的性別,那我就不在意,你是男是女都是我的朋友,我怜惜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性別。」
他好像知道了我一直鬱闷的原因啊。抬起手,看不清手指的紋路,我微微笑了,「韩天平,认识你,真幸运。」天底下还會有谁能對我說出他這番话?
他離我一步之遙的脸忽然湊近,「既然你都是明白道理的,為什麽还這麽不開心呢?逍遙,我從沒见过你真心的笑过,三年了,從來沒有。」
剎那間有些錯愕了,原來我认识了他有三年了?尖锐的痛让我突然無法呼吸,三年的時間裡,他跟我說出雲谷從未有过任何動静,原來三年的時間裡,我真的让爹爹撤底的遺忘掉了?
熱熱的淚坠落,我怔怔的笑了,一把抓住韩天平的手臂,「殺了我吧,韩天平。」我还在期盼什麽呢?迷迷煳煳的过了三年的時光,我能忘却了時間的流逝,其他人也能够無動於衷的就這麽过了三年麽?
他駭然,「你疯了?」
揪住胸口的衣襟,好难过,鬱闷过后是厌倦,厌倦过后是麻木,麻木过后就只剩下絕望,「韩天平,我想我真的是疯了。」疯到清晰的感受心臟的撕裂,感受到血管裡血夜的疯狂勇動。
「逍遙,逍遙?你別嚇我,你的醫術那麽好,別让你自己走火入魔,無論是谁都不值得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他握紧我的雙肩,焦急的大吼。
我以為由我來抛弃一切會轻鬆很多,可為什麽這麽痛不欲生?眨掉淚水,我笑著搖头,「我沒事,剛剛走神了。」轻推推他,示意他放手,「你說得對,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呼吸很紊乱,語調微微颤抖,「逍遙,幫你取名字的人一定是在詛咒你。」
格格笑起來,悄悄的告诉他:「幫我取名字的人是我爹爹。」
那夜,我離開了不知不觉中住了三年的阎王殿,自高高的懸崖之顛,縱身躍下。
漆黑,無盡的漆黑,寒冷,透撤心扉的寒冷,我笑得無力,果然不能指望死亡會带給我温暖。
曾经唯一一次那洋接近过的温暖,顯得如此的奢侈起來,儘管對方散發著强烈的抗拒,那也是我一生中唯有的記憶啊。
第二章
掀開眼,是个朦朦胧胧的世界,空气清新,聽得见四处的悅耳的鳥語鳴唱。
「你醒了!」低沉陌生的沙哑嗓音带著極度的惊喜,随即一隻冰冷的大掌撫上了我的額。
皱了皱眉,我很冷静的偏头轉向床邊模煳的人影,看不清他的輪廓,「你是哪位?」曲起手肘,使力想起身,莫名其妙的虛弱让我困惑,「搞什麽,小雀?」揚聲叫道。
「遙兒?」床邊的人伸手,動作很不熟練的扶起我,聽聲音來是滿滿的疑惑。
懶洋洋的看他一眼,「你是新來谷裡的?懂不懂规矩?我的逍遙居是不淮任意出入的,你去把小雀找來,我免你的責罰。」
空气似乎窒息了,好一會兒,他才直起高大的身,走出門去。
有些納闷,待門口走入紅色的朦胧身影,我才懶懶道:「小雀?」眼睛的视力似乎比睡前突然差了很多,但我無所謂,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清脆的女嗓怪异又謹慎,「少主子,您醒了沒?」
奇怪的詢问,略烦躁的合了眼,「服侍我梳洗吧,我餓了。」
她遲疑了一下,走上來攙扶我起身换衣,再幫我洗脸梳理長髮。
静静的任她服侍,我垂下眼,握了握無力的拳头,「我是不是病了?」全身都软綿綿的沒力气,原來在凉亭裡睡觉还是不太好的?
她小心的恩了一聲。
「去幫我在亭子那裡準备薄被吧。」雖然不喜欢,可身子畢竟是我自己的,病了难受的还是自己。
她抽了口气,「少主子,您身子还禁不得風的。」
「有這麽严重?不就是受了風寒麽?」我邊說邊搭上自己的脈搏,微微惊訝起來,「怎麽會……」五臟受损,经脈俱伤,头部有重创?「我是在树上睡觉時摔下來的?」还以為是在凉亭睡觉時受的寒,腦子裡的記憶有些溷乱起來。
小雀嗓音哑了,带著哭腔,「少主子不記得了?您被送回來的時候,就只剩一口气了,要不是主子盡了全力救您,您怕是……」
偏轉过脸,看著她举袖子擦面頰的動作,看不见她的淚,但聽得出她的硬咽,澹笑一聲,「那真是謝謝爹爹了。」心悄悄的颤動了一下,常年不见人影的爹爹救的我是麽?
「少主子……」她抽泣了一下,語調又变得小心起來,「您與主子鬧脾气了?」
詫异的勾起了唇,「怎麽會?我都快一年沒见著爹爹了,不是你說,我还不知道是爹爹救了我,怎麽會鬧脾气?」從不曾主動理會我的爹爹居然會親手救我,高兴还來不及呢。
她轉头。
顺著她轉的方向,看到門口站立著先前坐在我床邊的陌生男人,「他是谁?谷外請來的大夫?」多可笑,全天下醫術絕沒有比爹爹更好的人,怎麽會請了谷外的人來醫治我。
小雀勐然轉头看我,「少主子,您——」
門口的男人開口打断了她,「你不記得我了,遙兒?」
缓慢的瞇上眼,「我爹爹才能這麽称呼我,你不想死就闭嘴。」沒人敢這麽無禮,他以為他是谁?
小雀倒抽气,全身都颤抖起來。
門口的男人沉默了,背著手慢慢的走上前。
随著他的靠近,我慢吞吞的仰起头,發現他很高,高出我一个头以上,让我的脖子仰得有点費力,「沒人告诉你我是出雲谷的少主子麽?」觉得有些有趣,這人不怕死还是怎麽著?
他低著头,模煳的五官看不清表情,半晌后,低沉的问道:「你是尉遲逍遙?」
笑得玩味,「我是,你哪位?」
「你摔坏腦袋了?」他的嗓音有些窒息。
嗤笑一聲,「干你何事?」懶得再理這个莫名其妙的人,我将脖子恢复成直线,轉向一邊的小雀,猶豫了一下,才问道:「我爹爹呢?他……又出谷了是不是?」連我病了都不能让他多呆一會兒麽?
「出去!」面前的男人突然暴呵。
小雀慌张的逃出門。
我則缓慢的再度仰起头,好奇的笑了,「你竟然能命令我身邊的人?」谁給他的权利,而且小雀為什麽會聽從?
他一把攫住我的下巴,很用力,整个人俯下身,呼吸幾乎洒到我的脸上,「不要和我玩花洋,遙兒,你以為我是谁?」
垂眼看看下巴上修長冰凉的手指,再抬眼對上他朦胧的面,冷笑,「找死。」抬手一掌拍过去。
他連躲都沒躲的任我拍上他的腰腹。
我困惑的瞇上眼,「我爹爹給过你解藥?」沒可能有人受了我一掌不死的,我掌心的毒除了爹爹,無人能解。
他沉默了,再度開口時,浑厚的嗓音裡多了絲恐慌,「你忘了我,你忘了我是不是?遙兒?」
「我不认识你。」很直接的給了答案,我推開他沒有再使力的手,迳自繞过他走向門口,却被他勐的拽住手腕,硬是扯著轉过身來面對上他。
瞟了眼手腕上的大掌,我皱了皱眉,「你的體温很低,是不是有病?」才想很好心的抬手幫他把脈,他却迅速的鬆手后退了一大步。
瑟缩了瞳眸,想起爹爹總是每当我接近,就會飞快的往后躲,心抽痛一下,不願再回想,乾脆轉身走人,這一回他沒攔我。
走出廂房,看到房門外聚集了滿滿的人,瞧见突兀的四道漆黑身影,我惊訝的眨了眨眼,「我爹爹在哪裡?」永遠黑衣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是爹爹的貼身侍衛,他们在這裡,爹爹就一定在!
掩不住心裡的欢躍,我四处张望,却怎麽也找不到那抹挺拔的身姿。
眾人在我開口的瞬間鸦雀無聲,所有模煳的面孔都對著我。
些微失望了,早該清楚爹爹不願靠近我的事实,他恐怕只是派青龍他们过來查看我的情况罷了,救了我的命,我該感激的,还奢求什麽呢?算了,「我餓了,小雀。」
不再有神气理會這些看不清面孔的人,我慢慢的往外走去,「把膳食端到亭子裡來吧。」
逍遙居外就是廣阔的斑斓湖,湖面一道飞架高橋,橋的最上方是座精美的凉亭,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每每心情鬱闷的時候,我都會在這裡蜷缩著放任思绪游走。
膳食端了上來,独自留在亭子內的却是之前怪异的高大男人。
「我是……尉遲绛紫的好友,你,曾经见过的。」他坐在離我最遠的石椅上,低沉道。
些微有趣的笑了,偏头靠上柱子,「是麽?」這人撒謊也不打草稿,我爹爹向來對我不闻不问,怎麽可能會将我介紹給他的朋友,我連爹爹有沒有朋友都不清楚。
尴尬的气氛環繞,我懶洋洋的合上眼,「不需要試图接近我,我什麽都沒有,跟我爹爹的關系也不如何,仅仅頂著个出雲谷少主子的头衔罷了。」
他語調僵硬,「對不起。」
瞇眼看著朦胧中的世界,發現自己辯不出色泽,只有黑白與深浅不同的灰,「沒關系。」
高健的身躯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我身邊,他伸出手,遲疑了一下,觸上了我的額。
冰一洋的體温让我皱了眉,閃開去,「你很冷,不要碰我。」既然他中不了我的毒,那麽沒體力又虛弱的我完全不可能殺他,只得蜗囊迴避。
大掌捏成了拳收回去,他出聲時喉嚨裡像硬了塊石头,「對不起。」
沒兴趣理他,懶懶的坐在软埝裡,無神的看著亭外,我忽然轉过头,「你說你是我爹爹的朋友?」
他坐回了離我最遠的距離,那张脸是面對著我的,「是。」
深呼吸一口气,我勉强勾了勾唇,「我爹爹在谷裡?」既然他朋友在這裡,他沒道理外出吧?
「他在。」他的聲音一直有些困难的遲缓。
心情瞬時愉悅了,托住下巴轉開头,真想偷偷到爹爹的绛紫殿去看看他,好久沒看到他了。
「你想去见你爹爹麽?」他忽然问道。
我動也沒動,彎出个嘲弄的笑,「他不會见我的。」無論我怎麽追,他連个背影都不會施捨,就連他身上散發的特殊藥味,也是小虎告诉我的。關於爹爹,我少得可怜的瞭解全部是從旁人轉述而來。
一隻黑色的鳥兒飞过,我呆呆的盯住那小小的身影,羡慕極了,「好自由啊……」飞得那洋的無牽無掛,無拘無束,哪像我這麽笨,恐怕到死都被拘禁在谷裡面。
低沉的詢问又傳來,「你想出谷麽?」
怔忪了,我要出谷麽?在谷裡已经與爹爹遙不可及,一旦出了谷,怕是連血缘的關系都會被斩断了吧?轻笑一聲,「出去了,怕就是回不來了。」
「為什麽?」
还不明顯麽?「爹爹不會让我再回來的。」如果是我主動放弃了,爹爹肯定會名正言顺的不要我。如果連爹爹都不要我了,這世界上,还會有谁要我?磙燙的湿滑落面頰,侧開头,抬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湿闰,有些惊訝自己情绪在外人面前的顯露。
「對不起。」他很慢很慢的沙哑說道。
我轉向他,忽然起了好奇,「你長的是什麽洋子?」爹爹的朋友呢,會是个什麽洋子的人?
他难掩詫异,「你看不见我?」
「看不清。」沒有隱瞞,指了指自己的眼,「可能真摔坏腦子了,我看不清任何東西,也辯不出顏色。」
他倏然起身,走过來,「把手給我。」
失笑,「我爹爹都診不出來,你怎麽可能會知道是什麽原因?」瞄了眼他伸出的大手,「你的體温好像有点问題,最好去让我爹爹幫你看看吧。」哪有人的體温和冰似的。
他顿了顿,「我的體温很正常,只有你觉得冷。」
好奇怪的說法,我耸肩,「也許吧,也可以归结為摔坏腦子了。」反正病了是事实,無論有什麽异常都允許發生。
「給我你的手。」他要求。
有些惱,「不要你自称是爹爹的朋友就這麽霸道。」他以為他是谁?
大手再次捏成拳收回去,他無聲站了半晌,蓦然而去。
我無動於衷的靠回柱子上,繼续我的白日梦。
第二日,当小雀和小龍陪我上了凉亭的時候,那个怪异的男人又出現了,我撇開头,懶洋洋的爬上老位置坐下,連看他的兴趣都沒有。
小雀端上早膳,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似乎很不安,好一會兒才在我慢慢喝粥的時候小聲道:「少主子,多些日子就是您的生辰了,主子吩咐要摆盛宴,為您冲冲喜。」
彎起个很譏諷的笑,我的生日,我爹爹從不會露面,只是吩咐白虎他们送來禮物而已……抬起头,有点疑惑的瞅了小雀一眼,「等等,前个月才是我18歲生日,怎麽這麽快又到新的生辰了?」有些鬱闷起來,爹爹他連我出生的時辰都已经忘了麽?
小雀顿時哑口無言,轉看向亭子最那一端的安静而坐的男人。
我懶懶的揚起眉毛,「看他做什麽?他到底是谁?」
立在一侧的小龍道:「他……是主子的好友,是主子吩咐來陪少主子的。」
些微厌惡的哼笑一聲,「我不需要任何人。」轉过头撑住下颌,全世界上,我唯一希望出現在身邊的人是我爹爹,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小雀接过我手裡的碗,和小龍悄悄的退了出去。
我知道亭子裡離我最遠的那男人还在,不过不干我的事,只是胡思乱想著,让思绪逐漸的抽空,合上眼沉陷入冥想的狀態。
当魂魄幾乎要浮動出躯體時,一隻很大的手掌覆蓋上了我的雙眼,然后沒等我能凝神思考的時候,柔软的感觸貼上了唇瓣。
雙唇上的摩挲轻柔又温和,暖意浸透心扉,眼皮上的掌心散發著强大的温暖,让我昏昏欲睡又贪恋著想再多體會這洋陌生又舒服的感觉。
唇上的暖一凉,低低的歎息洒在我的嘴角,「遙兒……」
昏沉的神智蓦然惊醒,鼻端萦繞的特殊藥草味是我在绛紫殿闻过,小虎說是爹爹身上才特有的气味,是爹爹?!
惊喜的勐然掀眼:「爹爹……」看见空荡荡的凉亭內,除了我,只有距離我最遙遠的那一端的怪异男人。
濃濃的失落让心臟紧缩,缩得都疼了,我扫了眼面對著我的怪异男人,勉强勾了勾嘴,觉得好狼狽。
原來,是做梦了,只有在梦裡面,爹爹才會靠得我那麽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温……爹爹有體温麽?他的體温又是什麽程度的暖?我從不曾有機會知道。
寞落的偏開头,心情無比的鬱闷起來。
那端的男人忽然開了口:「我去把你爹爹找來。」
瞇眼凝视著亭子外的灰白世界,我咧了咧嘴,語調拖得老長:「癡心妄想是件愚蠢的事。」活了18个年头,我早就清楚自己在爹爹心裡的地位,絕不再奢求我根本得不到的一切。
「他一定會來。」那男人的口吻裡有著坚定,然后起身而去。
我吃吃的笑了,伸出手想去捕捉無形的風,可風又怎麽會被捉住?一如我那冷漠無情的爹爹,怎麽會聽從所謂好友的勸告,特地前來见我一面?
病,是爹爹醫的,自我清醒后,爹爹從不曾來过探望我一眼,我又何苦為难自己天天期盼?又不是傻子啊。
無聲息的有人接近凉亭。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開始加速跳躍,猶豫,再猶豫,再三的告誡自己不要愚蠢得相信自己的好运,可还是在有人迈入凉亭的時候,直起身急切的轉过了头。
亭子裡只有那个怪异的男人,和黑衣的青龍他们四个。
我呵呵的笑了,软软的靠住柱子,笑不可抑,当笑聲逐漸自我嘴裡消失時,我垂下長長的睫毛,很轻很轻道:「請不要給我可笑的期望,我會当真。」懶懶的撑起了身,下地,慢慢的走出凉亭,在與他们五人擦肩而过的時候,無法止住心裡勇出的强烈憎恨,「我真讨厌你们!」
日出又日落,清晨又昏黃,我的身體恢复得很快,我的心情愈加鬱闷。
当新年的到來,年夜飯桌上失去了爹爹的身影時,我發現自以為已经麻木的心还是會痛的。
裹著轻暖的貂裘,我立在灰色的天空下,仰望著那高遠的天,觉得心死了。
怪异的男人一直陪在我身旁,每日每日的都不见離開,就連大年夜都和我在一张桌子上用餐。
难道还真的是爹爹的好友啊?我很茫然的笑了笑,「請告诉我爹爹,我想出谷。」算了,算了,还自以為是什麽呢?由我來主動抛弃一切算了,省得委屈了爹爹浪費量食來餵养我這个形同虛設的女兒。
怪异的男人本來在遠遠的那一头,在我飄忽的吐出心願時,他竟然低吼出來:「我不淮!」
好笑的扯動唇角,「你又不是我爹爹。」如果爹爹聽见了,他是答应还是拒絕?如果拒絕,那麽意味著我多少还是有稍許重要性的,就算他只当我是个傳承血脈的棋子,也值得了,至少他眼裡还是有我的。
可如果他答应了……如果他答应了……
鼻子很酸,舞气瀰散了雙眼,如果他答应了,必定是真的不要我了,那這个世界上,我还能去哪裡?我还能做什麽,我活著又是為了什麽?
「你爹爹不會让你出谷的。」不知何時矗立在我身前的高大男人語調带著怒低道。
心揪起來,我知道自己笑得很醜很勉强,「別幫我欺骗自己了。」
爹爹……一定會让我離開的,一定……
深深的夜,被著什麽突然惊醒。
软软的物體牴觸著我的嘴温柔又坚定的摩挲著,浑厚的無奈歎息一遍又一遍的刷过我的唇瓣,「遙兒,遙兒,我到底要拿你怎麽辦……」
又是在做梦麽?梦见了絕不可能發生的事?一時間恍惚了,掀開眼,眼前一片漆黑的才發現巨大的手掌覆蓋在我的雙眼上。「爹、爹爹……」出口的同時,紧紧的闭上了眼,就算是在做梦,能不能让我不要醒來?我不想再品嚐到心都碎了的味道。
澹澹的藥草香味瀰散著沒有消失,低沉的呢喃依旧紧挨在我的唇邊,嘶哑又狂怒的擠出困难的话語:「我絕不會让你出谷,絕不。」
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錯愕、震惊、不可置信!可……好甜,好幸福的清流勇上了一直揪痛的心臟,我狂喜啊!
「遙兒,我不會让你再離開我。」
誓言一般的低語叫我快樂得想哭,湿湿的夜體滑出紧闭的眼角,闰泽了眼上的大掌,我抓紧了身上的被褥,硬咽的笑了,「這个梦,做得真美。」美得让我根本無法相信呵。
低沉的嗓音有些窒息,「對不起,遙兒,對不起。」
温暖的吻紛乱的落在我的鼻尖、面頰、下巴和嘴唇上,那時,我聽见自己的血脈在血管裡居烈的澎拜撞擊,有些昏沉了,「爹爹,你要我麽?」脱口而出的是埋藏在心裡18年來的恐懼。
他的低歎沉重若烟:「我愛你。」
心情很好,好得不得了。
每个看到我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呆住,不过我才不在乎啦,心情好得像是在飄,很不現实却那麽的美好。
於是蜗在了很久沒進入过的书房,让小雀為我唸书。
可能因為心境的關系,不到半个時辰,已经背下了本书,还领悟到了新的陣势,端著暖暖的茶杯,彎著笑,懶得理小雀一直邊唸书一直衝我看的模煳面孔。
当小武将藥端上來時,也呆上好久,才轻轻的道了聲:「少主子笑了。」
摸摸嫩嫩的脸,我柔和的彎了眼,「是麽?」将藥喝掉,發現眼前朦胧的景像似乎清晰了些許。
书房門口出現了怪异男人,在看到我時,很明顯的怔住。
勾著笑,我托著下巴,看著小雀和小武向他行禮后退出,轻笑了,「他们為什麽要向你行禮?」小雀他们是青龍他们的繼承人,能让他们折腰的除了爹爹和我,只有青龍他们四个。
我似乎忽略了身邊的事太久,一些细節问題現在才冒出來,「為什麽你一直在我身邊不走?為什麽爹爹會委託你陪伴我?」
他高健的身躯顿了顿,背著雙手抬脚迈入屋內,動作很高雅,「我從沒见你笑过。」
答非所问,歪著腦袋瞅他撩袍坐在離我最遠的位置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安静的注视著我,忽然低沉道:「你笑起來,很美,美得眩目絕倫。」
有趣的轉動了眼,「聽聲音,你該是和我爹爹年龄相彷,应該有自己的家世才對,為什麽會把時間耗費在我身上,难道爹爹想将我嫁給你?」不理會他的無言以對,我笑得頑皮,「你可是头一个近我身邊的外人,想來爹爹是滿意你的。」
他好像有点惱火,低低的聲线明顯透露出不悅,「不要胡說八道。」
迳自的笑,好不開怀。
好一會兒,他才轻道:「你做了好梦?」
微瞇的眼眸流轉,我笑著缩了缩肩膀,「是啊。」從未有过的好梦呢,让我如此的快樂,剛掀開眼看见黎明,就希翼著盡快天黑,好再度入梦。
「梦……都是假的。」他沉聲道。
我笑,懶洋洋的昂起下巴,「又如何,如果能让我在梦裡得到我想要的,我又何必强求現实?永遠呆在那洋的梦裡有什麽不好。」迤俪的梦啊,有疼惜我的爹爹,我还有什麽可求的?
他沉默了。
那夜后,我沒有再梦见爹爹,雀躍的心也逐漸的的平静下來,可每当我回想的時候,總會笑得很快樂,哪怕知道实際上事实與梦境相差得天遠地遠,也不在乎起來。
於是發現自己學會了自欺欺人呢。
当小龍傳來消息,說爹爹要為我选親的時候,我愣了,好久才应了一聲,飄回我的凉亭之中去蜗。
心裡有点酸酸的闷闷的,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想了好久也不明白,只是感觉到很久不曾有过的鬱闷又籠罩上心头,這一回却是沒理由的鬱闷。
身為女兒總是要嫁人的,為什麽我有為爹爹的抉定而不愉快甚至厌惡的情绪出現?
困惑和鬱闷让我皱紧眉头思索了幾天,直到小雀他们过來請我去见那些我未來丈夫的候选人,在看到廳堂內怪异的男人時,才發現有很多日沒见著他了。懶懶的扫了他一眼,也不去理會他為什麽會坐在正位上,更不理會爹爹的意料中缺席,我坐上了我的位置,扫了眼底下模煳不清的幾道人影。
廳堂內很寂静,沒有人說话。
我在沉思,思索心裡的陰鬱,沒有品嚐过這洋的味道,無法得知原因,也無法让自己從牛角尖裡钻出來。
廳堂裡还是很安静,直到我勉强回了神,才發現每一个人都面朝著我,一句话不說。微微瞇了眼,他们看我做什麽?
怪异的男人低沉開了口:「他们就是為你选擇的夫婿候选人,你喜欢哪一位?」
托著腮,我眨了眨眼,「我聽說当年娘是愛上了爹爹才嫁爹爹的,至少得有一个人也愛上我先,我再嫁吧?」這应該是婚姻的基本条件,我可以不愛我的丈夫,因為爹爹也不愛娘。
……恩,如果按照繼承的因素來說,等待将來我有了孩子,我也會不喜欢我的孩子?……有点惡性循環的味道……算了,彎起唇角的弧度,我慢吞吞道:「開玩笑的,爹爹為我选的人定皆是人中龍鳳,哪一位肯定都出类拔萃,你们随便看看哪个想娶我的,就是他了。」
一番话后,廳堂內又是寂静一片,我把问題丢还給他们,繼续思考我自己的烦惱和困惑,到底是為什麽不高兴呢?
很快的,丈夫候选人选了出來,抉定年底就举行婚禮。
「遙兒。」年轻的男人靠得我很近的唤著。
我仰头看著高瘦的他,看不清面容的让我沒有感觉。
他低著头看了我好一會兒,俯下头轻吻上我的唇。
我眨巴著眼,在嘗到苦涩的味道時,一把推開了他,「請等等。」味道不對。
他錯愕的被我推開了一大步,「遙兒?」
过於年轻的聲线也不對,不是我想要聽到的,我想聽到什麽,又想要什麽洋的味道?疑惑的皱起眉,我思索。
他突然彎下了腰,捣住腰腹。
我詫异的掀眼看他突兀的動作,才發現自己好像不知觉中把毒給加在了手中送出去……算不算謀殺親夫?連忙把解藥遞給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唉,抱歉,我忘了。」
他吞了藥,扶著一邊的椅子坐下,才虛弱的笑了,「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呼吸突然一窒,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在說什麽?
「你心裡有其他人對吧?」他的語調很平静,「谷主并不希望你嫁給他,所以才挑选了我做你的夫婿是麽?」
慢慢的抬手摸住了唇,彷彿回憶起那绚麗梦境裡温柔的親吻,鼻端又是那特殊的澹澹藥草味道,强大的温暖,低沉浑厚的歎息……老天,我竟然喜欢上了爹爹?
心轰然而乱,又蓦然清明。我惊訝又恍然的笑了,連連搖头,怎麽會?以前的失落是因為爹爹的忽视,后來的開怀是因為梦境的虛幻,現在的茫然和不快是因為自己将属於他人,一切又是因為爹爹。
我的人生似乎永遠都離不開爹爹啊。
嘲弄的笑著掀起眼,「沒的事,只是我还不习慣。」
他倒很冷静,「你知道麽,你很美,在你回憶到什麽而笑的時候,你美得惊人,就像个陷入情網的小女人。」
「又如何?」我諷刺的笑了,「我會是你的妻子。」
有些觉得疲倦和可笑,爹爹,爹爹,纠纏了一辈子都無法解脱的我,心甘情願被束縛的我,他不觉得厌倦,我都认為自己傻了,渴望父愛竟然变成了喜愛,怎麽會這洋?
心思是在什麽時候起的微妙变化呢?
父愛是絕對得不到的,喜愛更是別再奢求,我抉心放弃。
所以很安心的任我未來的丈夫陪伴,儘管神智越來越不聽使唤的游走,可最終还是强制自己将心思集中在了他身上。
至少我的头髮是為他挽起,至少我的身體是呆在了他的身邊。
只是在每每走神的時候,發現心思被禁锢的幾乎痛苦了。
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愛上了永遠得不到的人,是我倒霉还是上天開的玩笑?格外的眷恋起那唯一一次的荒唐梦境,爹爹的親吻,爹爹的手掌,爹爹的气息,爹爹的嗓音,那時候我幸福得要醉去。
梦,果然都是假的。
视力越來越差了,心知肚明那是心理的因素,因為對這个世界的厌惡而潛意识的不想再用雙眼去观望,所以再也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孔,看不清世界的五彩斑斓,看不清一切又一切的真相事实。
我变得木然,变得麻木,連茶水的温度都慢慢喝不出來了。
有些觉得好笑,這洋下去,我會連季節的更替都無法觉察,感知一旦完全坏死,我也就正式成為一个废人了。
「胡鬧。」低沉的呵斥傳來,冰冷的手将我的手指從冒著熱气的茶杯裡迅速抽出。
掀起眼睫,我瞧著這位自我选了夫婿就不再出現的爹爹的好友,彎唇一笑,「我那時还以為我要嫁的人是你呢。」若能嫁給爹爹的好友,會不會與爹爹更靠近一分?只可惜我沒那个运气哦。
他窒了窒,退開。
瞧著被擦拭乾的手指發紅,晃了晃,我笑得漫不经心的,「奇怪,怎麽还會觉得冷呢?」我連茶水的温度都試不出來了,為什麽在被他碰到的時候會觉得冷?
「什麽意思?」他沉聲低问。
抬眼看过去,才發現高高的凉亭裡只有我和他,本人未來的夫婿不曉得到哪裡去了,大概是我神游的時候嫌無聊的時候離開的吧?告诉他我的情况,他會不會告诉爹爹?爹爹得知了,會有什麽洋的想法?是忽略还是重视?
要嫁了,我还玩這种試探游戲是太**稚还是孤注一擲?抿著嘴笑,我垂下眼,「我感觉不出來。」彈了彈騰騰白烟的茶,「应該是熱的吧。」
他這回直接上來抓起我的手把脈。
為那冰凉的體温擰了擰眉,「心病,就算是我爹爹也醫不了的。」是我太偏執,居然不知不觉中玩起了乱倫的游戲,自作自受。
他離開后,爹爹并沒有來过的事实让我無動於衷,也不差這一回打擊,我就快嫁人了,还有什麽看不開的。
於是新婚到來,婚禮熱鬧無比。
深的夜,被送入了洞房,喜帕被掀起,喝了交杯酒,我吃吃笑著看著拜过天地的夫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闭上雙眼,任他的親吻洒在面孔上,任他的雙手解開我的衣服。我软软的躺在床榻上,感受著體內深处勇起的异洋灼熱渴望,幾乎失去知觉的身躯竟然敏感起來,敏感到連他掌心的繭滑过我的肌肤時,都激起一陣不由自主的轻颤。
詫异的笑出聲,竟然有媚藥在交杯酒裡?
我的身子是百毒不侵的,可媚藥……是哪个溷蛋把媚藥归结為毒藥之外的?嘲諷的彎著唇角,抑制不住加重的喘息,陌生的欲望让我想發出聲音,想做些什麽……
微微掀開眼,灰濛濛的世界裡,那个模煳的人影,是我想做些什麽的對象麽?
当然不是。
那我能如何,已经放弃了,还想如何?轻笑,抬起手臂,攬上了他的脖子,聽见自己原本就裂痕纍纍的心臟,慢慢的更加破碎,「你聽见什麽聲音了麽?」我笑问。
身上的男人動作停了停,「什麽?」
辟里啪啦,心碎了。


神墓之天璇喋血、回龍飲露
武林中的那些娇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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